春花晕晕乎乎听到铃兰花的声音,缓缓收了法术熄了法气,凭最后一丝气力微睁双眼,目之所及尽是天旋地转,甚至生出些许幻觉,竟在评委席上看到一抹熟悉的靛色身影。
看台上的代赭想要冲进去查看春花的情况,但碍于在操场给出第三试和越级考试最终成绩之前,任何与考试无关的生灵都无法进入操场的规定,她还是耐着性子等待着最终结果的通知,以免前功尽弃。
恢复自由的玄石等不及看最终成绩,立即冲向已倒在场中的春花。
他将春花扶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连连唤了几声,见她没有反应,即刻施展焕奕术,登时,源源不断的银白色法气从他手掌隔空流向春花全身,使她本还在流血的伤口快速愈合。
“第三试,攻击应对试成绩:特优。”
间隔一会儿,铃兰花群又报道:
“本次越级考试之实操考试总成绩为:特优。”
场周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然而代赭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待场上屏障撤除,她第一时间冲到春花身边探看。好在玄石救治及时,春花虽尚未苏醒,但也无性命之忧。他二人将春花带下场去,方便给予她更好的救治。
……
考试结束,观众陆续离场。
白净跟在父亲身后,挤在人堆里,不忘发表观赛感言:“考试考到昏厥,能通过越级考试算她幸运。若是考试时间再延长一些,恐怕她就不能完成这场考试了。”
“不。”白一走在前面,声音冷冷,“考试时间延长也无法改变她荣获特优成绩的定局。”
“可她都已经撑不下去了。”白净仰着脑袋看向面色煞白的父亲。
“在她昏厥之前,她已超额完成了攻击应对试的考试要求,即便她已倒下,也不会消除她精彩的表现。”
白净弱弱问道:“她表现得真的那么出彩吗?”
白一跟在挤挤攘攘的观众后面,好不容易往前挪了两步,压了压心中的烦躁,且道:“撇开她最开始使出的法气雾团不说,她能在几乎眨眼间梳理玄石障设术的法则并将其破解,能将幻形术施展得如自身身体般灵活,能在精神薄弱的情况下编制出令玄石头疼的禁锢术,还能把幻形术与禁锢术完美衔接,且不说除障术已超出一、二年级所学范畴,仅是这些精准高质量的法术操作就已经超出考题标准,然而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在不断失血的情况下,还能稳稳维系的探息术。”
白净越听,头低得越厉害,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春花已经不是他能追及的了。走了两步,忽而又想到父亲方才的解说漏了一项,遂问道:“父亲,那穷霓术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法术。”
白一顿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严声厉气道:“穷霓术属于禁锢术的一种,是修习控魂术和封魂术的基础。控魂术和封魂术都是御魂法师明令禁止修练的法术,作为它们基础法术的穷霓术的施展过程又过于血腥,且对法师本身损耗极大,因此,穷霓术虽不是禁术,却是谈虎色变,人人避而远之,更不会列在教学课本里。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免得招惹麻烦。”
“明白。”白净谨遵。
望不到边的人群令白一烦躁,“真是的,我真是受够这操场不允许观众使用空间法术撤离的规定了。真是一群老古板。”
“之所以不允许在操场内随意使用空间法术,这是为了方便监督,保障学生们的安全。还希望作为家长的白一大人能够理解。”跟在白一后面慢慢挪动的司默笑呵呵地补了一句,气得白一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各种生灵大头干着急。
……
明亮的宫殿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呼唤着,亲切又模糊。
春花看不到任何身影,焦急询问着女人是谁,却无人应答。
宫殿忽然坍塌,没有丝毫砖土落在她身上,而世界却陷入一片黑暗。
一股烂肉腐臭的味道席卷鼻腔,阵阵哀怨呻吟萦绕耳畔,锥心刺骨,唯独那女人的声音绵软舒缓。
黑暗中,春花寻不到出路,只能跟着女人的声音小心翼翼寻找着。
至于在找什么,她也不清楚。
忽地,春花耳边响起细细的流水声,还有绵绵细雨落在她脸上,雨水竟是烫的。
她无助又绝望,什么也干不了,只能时不时伸手,轻轻抹去脸上的雨水。
终于,在女人声音的指引下,春花眼前露出熹微的光斑,并随着她的靠近不断扩大。
走进光源,一个熟悉的背影静立眼前。不必露脸,春花已一眼认出那是凌阑。
她拼命地呼唤着凌澜的名字,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背影只停留片刻便消失在光芒中。
春花往前跑了几步,想要抓住背影,伸手的一刹那,竟又回到了来时那座宁静明亮的宫殿。
细看之下,宫殿的布置透着温暖舒适,与凌阑宫殿的格局有些许相似。
春花且走了两步,忽而就身处一处偏殿内。
偏殿好似是小孩子的居所。一张不大的木质雕花小床上摆着几个可爱的布偶,粉白的床围上绣着点点淡青色花叶。不足腰际高的小书桌边摆着三把矮小的圆凳,桌边的窗台上放着几盆开得正艳的金色扶郎花簇。盥洗室的门敞着,里面一架小小的梳妆台上有几个透明的水晶盒子,里面装着不少精美的发卡头绳等。
春花不禁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心下不由的感叹着命运的不同。
她情不自禁站在梳妆台前,俯下身子细细瞧着琳琅满目的发卡,想要伸手摸摸,又考虑到别人的东西不好乱动,就收回手来只静静看着,以饱眼福。
纵然面对满眼的美丽,春花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与眼下的场景格格不入,总是令她有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她好奇的抬头,在镜子里撞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孩儿!
“啊!”
春花惨叫却无声,眼睛瞪得异常的大,望着眼前血红的面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试图平复跃动的心脏。
“春花?”
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虽只有简短二字,但足以驱散她所有恐惧。
“凌阑大人?”春花满眼错愕地望向凌阑,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她仓促环顾四周,才知她已在自己的卧室里,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吓人场景不过都是梦境而已。
“感觉好些了吗?”凌澜坐在床边,关切道。
春花勉强拖着疲乏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说道:“好多了。除了累,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累,就说明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凌澜指了指枕头,“你还是继续躺着吧。”
春花听凌澜说着,看看自己的手掌,掌心的伤口没有半点痕迹,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凌澜替她治疗过。
她因为又给凌澜添麻烦而感到抱歉,连忙道:“我身上不痛不痒,毫无大碍。累大概是我考试的时候用力过猛的缘故,睡几觉就好了。您不必为我担心。”
她没心情想自己的身体如何,只着急问道:“大人,我的考试成绩如何?”
凌澜欣慰道:“实操考试部分成绩为特优,结合理论考试部分的成绩,学院最终判定你的越级考试总成绩为特优。你如愿以偿的通过了考试,等你放假结束再去学校时,就可以直接入读明识学阶了。”
“太好了!”春花激动不已,“不枉我拼尽最后力气完成考试。”
“就是因为你太拼,所以才导致你失血过多昏迷。如今你感到身体疲乏也是这个缘由。”凌澜微微皱眉,“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使用穷霓术。”
“穷霓术?”春花把自己在考场上用过的法术招式快速回忆一遍,猜想那唯一不知出处的法术应该就是所谓穷霓术。她见凌澜脸色不对,试探问道:“这法术……怎么了吗?”
“对于暗恶大陆的法师而言也没什么,但对于明善大陆的那些法师们……”凌澜轻叹一口气,“穷霓术本身并非禁术,原则上来说谁都可以修练,但由于它是控魂术和封魂术的奠基法术,而控魂术和封魂术都是禁术,故而穷霓术也连带着被大多数明善大陆的法师们暗暗列为不该修练的法术之一。你如今在考场上公然使用了穷霓术,那些来自明善大陆的学生恐怕更要孤立你了。”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春花毫不在意地笑笑,惨白的嘴唇下露出洁白的牙齿,“既然穷霓术不是禁术,考试也没规定不能使用课本之外的法术,那我使用它就没错。既没错,何以忧。至于被孤立嘛,我才不在乎呢,反正我也习惯了。”
凌澜愁绪未消,暗暗自语着,“或许,我不该任你随意读书殿的那些书。”
“说起书殿的书……”二人坐得很近,屋里又太过安静,纵是凌澜已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被春花听得清楚。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您倒是提醒我了,我是在那本《黑御魂术全解》里背过穷霓术。幸好全都背过,不然一时之间还真无法应对玄石老师的攻击,考试恐怕也就不会通过了。”
“对不起。”
凌澜忽然的道歉令春花摸不着头脑。她眨巴着眼睛望着凌澜,听他继续解释。
“因为我的身份,导致你平白摊上不少麻烦。我很抱歉。”
春花不以为意的笑笑,“您将我带到极界,让我一朝摆脱困苦的生活,让我吃饱穿暖,让我学习知识,对我照拂有加,我感谢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因为外界那些毫无根据的闲言碎语而抱怨您呢?而且,看您平日里兢兢业业为暗恶大陆的发展付出,我猜想,您是以能为暗恶大陆担负责任和贡献力量为傲的吧。”
凌澜怔怔地盯着春花看了许久,释然而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