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澄兜里揣着银子,并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先前回来之时她已经记住了王龙打铁铺的具体位置,此时寻了过去。
王龙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铁,见到她还有几分意外,正要开口询问。
却见薛澄一脸着急地先他一步开口问道:“王大哥,你可知上哪儿去寻大夫,我家夫人身子不大舒服...”
她神色如此,急得都要上手去拽王龙了。
“噢就在南河街街头的那家广安堂就有。”
王龙忙不迭地回答了,又想到既然薛澄这样问他,大抵是连怎么走都不晓得的,心里虽然奇怪这人连大夫都不知道上哪儿去寻,但此时此刻也由不得他深思。
回头朝屋子后头大喊一声“大牛!”。
接着扭头同薛澄解释道:“怕你不晓得怎么走耽搁了时间,我让我家娃儿带你去。”
“如此甚好。”
薛澄感激地冲王龙拱手作揖,“太感谢你了,王大哥,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说起话来腔调有几分怪里怪气,王龙一时品不出究竟是何处不对,也不好为这一点点小事就生受她这一礼。
闪身让开后才摆摆手道:“不必不必。”
此时一个约莫八岁大的小男孩“噔噔噔”跑出来,模样看着与王龙有几分相似,尤其笑起来,一眼就能够让人确认他和王龙绝对是亲生父子。
“阿爹,唤我何事呀?”
才八岁的孩子,说起话来还有几分稚嫩,王龙便拍拍他肩头道:“你带你薛家姑姑去广安堂走一趟。”
王大牛“噢”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扭头先是冲薛澄道了声好,也不啰嗦,直接带着人往另一条街走去。
薛澄转身离去前还有些不放心,向王龙请求道:“王大哥得空可替我看看我家宅子外,省得又有什么宵小之辈翻墙而入。”
“没问题,你且放心去吧。”
王龙晓得先前那事着实离谱,知她放下身体不适的妻子在家不大放心,便一口应下此事。
还道:“我一会儿喊你嫂子替你盯着。”
“多谢。”
薛澄来不及多说什么,想着早去早回,匆匆道了谢便转身跟上王大牛的步伐。
小孩子虽然精力足,但腿短步子小,薛澄没费什么力气便追上了。
王龙看起来沉稳内敛,儿子肖父,王大牛也不多话,很有几分拘谨,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只闷头在前方带路。
更别提薛澄一颗心里七上八下地正惦记着被自己留在家中的小哑巴美人,也不可能主动会寻找什么话题来与一个八岁小孩儿说。
一个感觉走了没多久,另一个感觉已经走了大半日,不过是心情差异罢了。
王大牛瓮声瓮气地指着前方招牌道:“薛姑姑,那就是广安堂。”
薛澄道一声“乖”,手里抓了一粒碎银子塞给王大牛,算是谢谢小孩儿跑一趟为她带路。
也不管王大牛乐不乐意,直接往小孩儿怀里一放就错开他走进广安堂里,她可没时间在这里上演过年塞红包推拒拉扯三百回的戏码。
广安堂铺面不大,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正在磨药,薛澄进去便急急道:“大夫,我家娘子雨露期至,可否随我前去一看?”
老大夫是男中庸,听了这话摸摸鼻子,他倒是不大方便去,又觉得小妻妻真奇怪,不过是雨露期罢了,妻妻俩关上门来结契便是了。
但他行医多年,什么怪模怪样的客人没见过。
此时只是冷静地抬头冲薛澄说:“我替你开几服药便是了,不必多跑一趟。”
薛澄却摇头,急急解释道:“她症状有点不对,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情热,我...我们临时结契不过半日便再发了情热...”
感觉自己一个现代人学习她们古代人讲话的方式多少有点不自在,薛澄试图尽量把柳无愿的情况说清楚,免得大夫有了误判。
大夫想想,便清了清嗓子喊道:“珠儿。”
“哎~”
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应答声响起,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从柜台后站直身子,先前大概是弯腰在找什么,薛澄才没发现此地还有另一个人。
老大夫指了指看起来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道:“这是我徒弟,便让她同你前去看一下吧。”
说着,又怕薛澄不放心,便道:“她自幼便随我行医问诊,医术并不差的...”
薛澄点点头,转身对那位姑娘道:“那就有劳珠儿姑娘了。”
“没事儿,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
珠儿见她并没有看轻自己,喜笑颜开,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翻出柜台下的药箱,又从后方药柜里打开柜子抽屉临时配了几服药,预先做了准备这才跟着薛澄一起离开广安堂。
两人走出广安堂时,王大牛还在门口等着,小孩儿估计是怕薛澄忘了怎么走回去,所以一直等在这里带路。
薛澄见了也只是笑笑,夸了他一句,一行人便脚步不停地往薛家回去。
隔着老远,王大牛就见着自家娘亲搬了张小木凳坐在薛家门前择菜,高高兴兴地扬声喊了声“娘”。
大概是王龙得了薛澄的请托,让王家大嫂来替薛澄看着,薛澄走到近前,十分感激地冲王家大嫂道谢。
王大嫂揉揉扑到自己跟前的王大牛脑袋,十分爽朗地笑道:“薛家妹妹不必客气,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是快些回家看看你娘子吧。”
说着她便带着王大牛回去了。
薛澄推开自家大门,随后将跟在身后的珠儿姑娘请了进来。
她快走几步,确认家里没有异常,这才走近柳无愿的房间,在门前轻轻将门叩响,说起话来比起同旁人说话时要温柔太多。
“娘子,我回来了。”
有外人在,她也不好直呼柳无愿全名。
房中柳无愿听到她的声音,便将房门打开,见她果真请了大夫回来,身后跟着的小姑娘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背着药箱,一眼就能辨认出职业来。
她也不打算在外人面前落薛澄面子,便柔柔弱弱地朝薛澄展露了一个笑容。
薛澄顿时有种惊喜莫名的感觉。
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好事被主人奖励了的乖小狗,喜得眉毛都翘了起来,她自己不知自己这副神态,倒是让另外两人将她这模样看在眼里。
珠儿不知内情,暗暗感慨小妻妻感情真好。
她是中庸,闻不见两人信香味道,只能请柳无愿坐下,在用薄薄的纱巾垫在柳无愿手上替柳无愿把脉。
先开始她还有几分淡定,随着把脉时间变长,脉象清晰在她心头浮现,她眉头微微蹙起。
接着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看着眼前不声不响的柳无愿,颇有几分同情。
薛澄见状心下惴惴不安,虽说她不想以后被女主整得惨死,但她也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柳无愿再遭受什么苦难。
但她也不好在这时候打扰,只能忍下心中着急,没鲁莽开口询问。
等珠儿诊脉结束收手,她才急急开口问道:“珠儿姑娘,如何了?我家娘子她...”
珠儿从药箱里拿出先前配好的几服药,又翻出纸笔研墨写了新的药方。
“你家娘子大约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她先是简单解释了这么一句,一边写着药方一边解释给薛澄和柳无愿两人听。
“十万坤泽之中便有可能有一名坤泽先天得了这春厌之症,自分化之始,雨露期便与常人不同,可能数月未至,亦可能一月连着好几次。”
说着,一顿,看一眼表情淡淡的柳无愿,似是有些不忍,但还是再度启唇。
接着道:“这还是此症最轻微的一个症状,得了春厌之症的坤泽,即便在雨露期里与人结契,也很难彻底将情热压住,也就是说会一直不停需要与乾元进行结契,年岁越大,症状只会越加严重,若是最初一次结契能管用半日,到之后也许一次结契也就只能让情热暂退半个时辰。”
“而且因着信香问题,也会带来身体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目盲,便是其中之一。”
她说完话,恰好药方也写完了,提起来吹了吹气,递给一旁的薛澄。
叹息一声道:“很遗憾地是,这春厌之症几乎便算是不治之症,只能想法延缓,目前尚未发现什么行之有效的治疗手段。”
薛澄接过药方,怔怔看着她,又扭头去看听了这话仍旧没有太大波动的柳无愿。
也不是被自己的病症吓傻了,本身柳无愿就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能再次开口说话的一天,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这副破烂不堪的身体竟然还有着这么一个严重病症。
珠儿留下的药方是用来替柳无愿长期延缓身体症状的,她也解释了,这药方只能延缓柳无愿变严重的速度,并不能根治。
等珠儿走后,薛澄闷着头去厨房生火替柳无愿煎药,她自己以前学过一些野外求生的知识,生火这种事情难不倒她。
却不知道原主根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废柴,她此举看似下意识的举动,却实在是破绽百出。
柳无愿悄悄跟着看她熟练的生火煎药,心中猜测更是确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