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两人一齐出门,纪凌洲拿出钥匙时听见苏茉楠在身后问。
“你想好要给小猫取什么名字了吗?”
纪凌洲开门的手一顿,紧接着利索地轻拧钥匙把门打开,他倒没有想那么远。
“你帮我取一个吧。”纪凌洲先跨进房内,摁亮门关的开关。
“我吗?”苏茉楠还站在门外,有些不可置信,:“我来取吗?”
纪凌洲瞥过来极淡的一眼让苏茉楠急急地迈进来一只脚,还是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想自己取名来着,毕竟主人给自己的猫咪取名会比较有意义。”
纪凌洲面无表情,唯眉毛轻轻一扬:“还有这种说法?”
“倒也不是,就是我个人的想法,觉得……”
话在看清了客厅的景象以后卡顿住,苏茉楠稍稍侧抬了眼,纪凌洲依旧是那副天塌了都岿然不动的模样,注意到她的眼神,还淡淡地扫过来一眼,只不过眉眼间有些疑惑。
“觉得什么?”
“觉得……”苏茉楠下意识地重复,被这双眼注视着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话,她咽咽喉咙。
客厅的角落摆放着一个木制书架,应该是纪凌洲搬进来新添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只不过此刻惨兮兮地趴倒在地,原本在上面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本跟四处逃窜的小人,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处,地面上还不知道淌着哪里来的水,把书和架子浸透一片。
当事人似乎没把这些当回事,一点眉头都没皱,反倒是苏茉楠这个有些局外的人大惊小怪会有些奇怪。
所以苏茉楠只好把这些惊呼打碎了往肚子里压去,胡诌着接上一个话题:“觉得……也挺好的。”
纪凌洲这么镇定……也挺好的,如果是她的话就会怒气冲冲地找来扫把,憋屈地打扫干净后再找来罪魁祸首教训三遍。
“那就麻烦你了。”
还在苏茉楠寻思着麻烦她什么的时候,纪凌洲已经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本。
好几本还淌着水,提起书脊的时候淅淅沥沥地往下掉落。
苏茉楠非常上道地问纪凌洲有没有可以接水的东西,得到答案后到旁边拆了一个纸箱,拿出其中一个崭新盆子接过去。
也就是走过来才发现客厅的地面上几乎全都是水,好几本书的封面泡得发软,苏茉楠还不小心地滑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稳住了身子。
低下头时正好看到纪凌洲收回去的手,苏茉楠没多想,后怕地递过手中的盆,跟着纪凌洲一起收拾。
想到这里的杂乱很大可能也有一份米粥的功劳,苏茉楠就忍不住加快手上的动作,恨不得把头低下去,明今早还嘱咐过米粥带好它的伙伴不要捣乱。
在家还挺安分的,怎么一来别人家就要翻天?
不过余光瞥见纪凌洲不紧不慢的动作苏茉楠又稍稍放下心来,再说了,这其中应该不全是米粥的功劳,他的猫的也有一份功劳不是?
原来那只小猫也有主人了呢,意识到这一点的苏茉楠感到莫名其妙的伤感涌上心头,她感慨人的占有欲真是强,之前她还为小猫找不到主人烦恼,现在找到了主人,她却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掌心落入一个不似书本重量的东西,苏茉楠回过神,发现一张白色卡纸躺在自己的掌心中,似乎是从书本里掉出来的,小小的,看样子应该是个书签,不过可能上了点年头,有些泛黄。
卡纸湿了一点点小角,下意识地翻面查看另一面的情况,只不过指尖翻转,看到的不是同样的空白,这居然是一张照片。
大概是因为把景和人缩小到就掌心一半的大小,像素有些模糊,这拍照的人技术不太好,大概是为了要后面摩天轮的景,把被拍照的人斜在右下角,一个摩天轮就占了照片的一半。
画面中有三个人,一个打扮得很贵气的女人站在一旁,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背带裤的小男孩,看样子是五六岁,两人都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照片里最开心的却是旁边的穿着兔子玩偶的工作人员,摆开双手,看样子是使劲地逗着小男孩。
不过小男孩并没有因为玩偶而展开笑容,轻抿的嘴和旁边的女人如出一辙的冷漠,只不过紧紧交握在前的手透露出一丝拘谨和不安。
有人说眼睛是能透露心灵的窗户,苏茉楠盯着照片,在小男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紧张,一点出来游玩的喜悦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还没长开,小男孩的脸部线条稍显稚嫩,那双眼睛也有些怯怯的,凭着这些苏茉楠就足以猜到这其中的小男孩是谁。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长大了的纪凌洲眼神更加锋利,脸部线条更加深刻,再也找不出照片里的一丝怯弱。
旁边窸窣的动静拉回了苏茉楠的神思,发觉盯着别人照片的行为很冒犯,但就这么重新塞回原位假装无事发生不是她的作风,她把照片递给旁边的人。
“不好意思,不小心看到你的照片,旁边溅到了一点水,拿起来晾晾就可以。”
奇怪的是纪凌洲没接,只快速地略过一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都湿了就替我扔了吧。”
这一张照片好好着呢,底下印的时间看起来很有纪念意义,苏茉楠以为纪凌洲是听错了自己的话。
“就湿了一点,不碍事的,就只是湿了一个角。”又不是泡得已经软烂的纸张,轻轻一挣就会四分八裂。
纪凌洲头也没抬,语气依旧平淡:“扔了吧,那照片不是我的。”说完还好心地提醒垃圾桶正好在她后面,让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他的照片?苏茉楠眨眨眼,可这两人实在是过于相似。
“那我就扔了啊。”
纪凌洲停顿了一会才应她一声。
苏茉楠站起来,又问了一声:“我真的扔了哦。”
“嗯。”这下纪凌洲没停顿,头也没回,似乎对这张照片并不留念。
说不出怎么的,苏茉楠敏锐地感受到纪凌洲的情绪突然低沉,就一点点,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但说不出那种情绪的精准表达,只能笼统地归纳为一种负面情绪。
假若不是他的照片,按长相来看,应该也是哥哥或者弟弟的吧,可能这世界上就有这么一张,也就粘了那么一点点水,说扔就这么痛快地扔吗?
苏茉楠类比了一下苏天霄,要是真有那么一张照片,很有纪念意义的,她再讨厌照片里的人,顶多物还原主,或者是压到箱底再也不见。
再怎么着,她也干不出直接把照片扔掉的事。
纪凌洲转过身:“还有什么问题?”
没加疑问词,此刻的纪凌洲被苏茉楠脑补成咄咄逼人的语气,她慌忙地摇摇头。
苏茉楠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她再怎么好奇也不敢舞到正主面前,万一她戳中人家伤心事就不好了。
况且,再重复一次,他们俩也不是什么能谈心的关系,顶多顶多是契约关系,对了,还有一个上下属的关系。
只不过对纪凌洲的认识又多加了一个谜团,仅此而已。
苏茉楠没再放任自己的思绪好奇下去,她开始专注地处理手上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以至于太专注,没听见纪凌洲叫她的声音。
苏茉楠要把一本整理好的书放到桌子上,察觉到纪凌洲在注视她,连贯的动作生生卡住:“怎么了?”
“你有心事?”
纪凌洲这么一问就想到刚才自己好奇照片背后的事,本来没什么,被正主一问就有些心虚,苏茉楠有些夸张地耸了耸肩。
“没有啊。”她回答,本来直直回望过去的目光迅速打岔,落到地面已经收拾得空出来的一片小地。
“这么多水,到底从哪来的啊。”她叉腰叹气,假装随意提起,目光却瞟向旁边的人。
在苏茉楠看不见的角度纪凌洲轻掀嘴角,觉得某人转移话题的能力越来越熟练了,他追寻般也把目光落在地上:“大概是它们开了阳台的水龙头,把管子接到了客厅。”
两人从始至终没说它们是谁,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它们”此刻却不在案发现场,留给同是主人的他们善后,苏茉楠看茶几上布满一本本摊开的书,硬生生地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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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抓捕犯人了,苏茉楠想都没想让纪凌洲去看床底,米粥那大哥肯定会带小妹躲在那里,这么多年做错事就只会躲那个地方,一抓一个准。
果不其然,两只小猫挤在最角落,米粥自个还躲在小猫的后面,一动不动像个雕塑,反倒是站在前面的小猫扭来扭去,心虚地喵喵叫,一副想出来又不敢出来的模样。
苏茉楠喊了句:“有零食。”只见那雕塑猫终于有了点反应,苏茉楠再接再厉:“不出来我吃了啊。”
这招屡试屡爽,只见米粥从趴着开始坐了起来,苏茉楠不由得在心里偷乐,装作不知道它们捣蛋的事情,声音轻快。
“快出来,不然我要走了。”苏茉楠装作要起身,果不其然见米粥的脚步快了点。
在米粥巴巴地从床底露出脑袋时,苏茉楠迅速板起了脸,抓住米粥的脖子。
米粥像是被戴上了手铐,一动不动了,后面跟着的小猫还不懂指令,不满地喵喵叫了几声,像是抱怨前面怎么塞车了。
苏茉楠给纪凌洲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他的猫抱出来,防止等会又躲回床底。
但纪凌洲没立刻行动,看了她一眼,苏茉楠想着可能是她为了把米粥引出来前后变脸太快,不由得有些脸热:“我这个,就是一个小策略。”
“我知道。”纪凌洲把小猫抱出来,似乎在打趣她:“这策略挺好的。”
苏茉楠眼神错乱地回到米粥身上。
“得,得好好教训它们才行。”
后来的情况就是两只猫被面壁思过两分钟,体型较大那只已经知道流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看墙壁,可怜了旁边那只小猫,时不时转过头看苏茉楠还在不在。
“想好要给取什么名字了吗?”听见纪凌洲在问。
哪有人想这么快的?她又不是取名器。
“在心里骂我?”
“没有。”苏茉楠飞快地否定,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猛地抬头,撞进纪凌洲好暇以整的眼神中,莫名觉得自己中了什么的圈套,又迅速低下头。
好在两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手机定时的闹钟在这时响起,苏茉楠连忙摁掉关闭,被纪凌洲这么一打岔,忘记某只猫面壁思过完是要来扑人的传统。
苏茉楠脚底下还沾着点水,加上鞋子也不防滑,一个威力有点大的白色炸弹冲过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得多想,她只能下意识地抱住米粥,却被这没有准备的冲击力击得要向后倒。
好在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站稳,一股钻心的疼从脚踝处蔓延上来,她被迫贴近那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