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场上，路垚是小弟，第一最怕许青时，第二怕被胖子骂，第三年纪最小说不过其他人，最人微言轻。

到了同龄人里，朋友羡慕路垚能跟着厉害的人物混，学校里的好学生对他闻风丧胆，坏学生都想跟他攀上关系认他做大哥。

到了学校里，横着走的坏学生又站在最顶端，没见过社会的好学生们依旧循规蹈矩待在象牙塔里，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大都靠听闻，知道王铁石他哥是地下拳场里的马仔，他又打了很出名的一架，王铁石在学校里称雄称霸，谁也不敢招惹，大家对他敬而远之。

然而，一切关系在此刻形成了食物链的闭环。

火柴棍悄悄看了眼路垚脸色，转头热情地对许珍意说：“不打不相识嘛，哈哈哈，好好好，做朋友，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主人…不是，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弟鞠躬尽瘁。”

大冬瓜在一旁疯狂点头：“是是是是是是是。”

“……”你们倒也不必抱着头说，感觉像是被威胁似的。

许珍意道：“不然…你们先站起来？”

火柴棍和大冬瓜悄悄看向路垚，路垚说：“让你们站起来就站起来，磨磨蹭蹭干什么。”

两人立马蹿起来，规规矩矩低着脑袋站在比她们矮半个头的许珍意面前。

许珍意客气地说：“我想让你们帮我做点小生意。”

生意？

生意啊~

火柴棍立马会意，“可以的姐，姐你要抢劫谁，我们很有经验，交给我们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大冬瓜一脸震惊，我靠老大你这么装？咱什么时候干过抢劫的活？还有经验…牛吹太大不好圆啊。

大冬瓜：“对对对，抢完后用不用揍一顿？”

“……”

许珍意陷入了沉思，这两人貌似有点容易野马脱缰。

于是许珍意说：“等我想好了，我再来找你们吧。”

两人异口同声，“得嘞！”

“还有你们喊我名字就行，大家都是朋友，你们喊我姐感觉有点奇怪，而且我应该比你们小。”

“没事儿！你就是我们的姐，永远的姐！”

“……”

许珍意顺利和火柴棍大冬瓜成为了朋友。

这意味着她赚钱计划的第一步也顺利完成了。

但这件事不能给她哥知道，而为了感谢路垚，许珍意请他吃麻辣烫，这里的人普遍能吃辣，路垚点了特辣的粉，许珍意只敢要微微辣，店里有冷饮柜，许珍意去拿了瓶玻璃瓶装的豆奶，给路垚拿了瓶汽水。

路垚只比许珍意大一岁，两人在车场上跟其他人比起来完全就是天真无邪的小孩，许珍意看着他帮她开盖子，第一次认真仔细看路垚的五官。

虽然他的一头脏辫和满身骷髅蛇头的穿搭有点过分的潮，但他长得其实挺清秀，五官没什么棱角，还有一双奶奶的小狗眼。

许珍意若有所思，想了想开口道：“路垚哥，今天谢谢你啊，虽然方式野蛮粗暴了点，但要是没有你我都找不到他两。”

路垚把打开的豆奶瓶子递给她，“这点小事甭客气。”

许珍意把吸管插进瓶里，斯斯文文吸了口奶才接着说：“但这事我们千万别在我哥那里露馅了。”

她用了‘我们’，直接把两人当做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路垚也就真掉进了她的逻辑里，顺着问，“为什么？”

许珍意一本正经道：“你想，我哥要是知道你帮了我，可能不会骂我，但肯定会骂你，他多暴力啊，讲不定还会抽你。”

“……好像是的。”

许珍意又峰回路转道：“所以咱们别给他知道就行了，而且，路垚哥你那么厉害，有你罩着我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都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跟着你混简直是最棒的选择，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许珍意竖起大拇指。

路垚被许珍意两句甜言蜜语哄得瞬间就找不着北了，懵懵懂懂地抬起饮料跟她的豆奶碰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干杯！”

于是，这个危险因素顺利解除。

紧接着，就是赚钱计划的第二步。

许珍意这次赚钱的方式跟在霖城时的赚钱方式有很大不同。在经济发达的霖城，她写一份试卷的最低起价可以定在30块，然后根据字数科目以及质量再提价，寒暑假作业一科299块，还搞了各种套餐优惠，她遇到的大部分学生客户都家庭条件好不差钱，只是对他们来说，写作业太浪费吃喝玩乐的时间。

她的目标客户群体也有分类，其实她赚学霸的钱最多，最火爆的服务是周末和假期图书馆陪学，一个小时100，她有年级第一，脾气好有耐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招牌口碑，这也是她最主要的收入部分。

然而章之的情况不同，她只有这个假期呆这里，不需要担心什么客户回头率，而考虑到章之的经济水平，学生素质，教育环境等因素，她在霖城最赚钱的服务在这里肯定行不通，现在刚好是寒假，反而最有可能挣到钱的是写寒假作业，许珍意很快确定了目标和方向。

又行动力超强的跟火柴棍和大冬瓜见了次面，三人就在学校门口的面馆里吃面，许珍意先跟他们打听他们学校的行情，出乎许珍意意料，他们学校需要代写作业的群体竟然大都是班级里永远坐在后排的那群不学无术的反动分子。

许珍意以为，这部分人都那么嚣张了，那作业这种东西肯定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王铁石一条腿嚣张野蛮的踩在凳子上，吸溜着面条说：“你不知道，在我们章之，老爹揍儿子跟打鬼子似的不要命，我周围的男生百分之百都被老爹拿烟筒揍过，茂茂你有没有被你爹家暴过？”

宁茂头也不抬地埋在碗里面，跟八百年没吃过饭的胖子似的，囫囵点头：“家暴过。”

王铁石继续说：“我在学校犯了错，我们班主任一般不请家长，姐你猜为什么？”

许珍意：“…为什么？”

他特别自豪的说：“上次我爹在老师办公室里，一个花盆砸我脑袋上，花盆当场成两半，我当场头破血流去医院缝了五针，那次差点把我班主任吓死。”

“但咱们章之吃喝嫖赌的老爹们呢，心里都有个望子成龙的伟大梦想，瞎眼看不见他儿子科科二三十分的成绩，非逼着读书写作业，生怕你糟践他的每一分钱，要是你敢辍学，他敢拿刀砍了你，要不然我早不在学校里呆着了。”

“就连老子都得写作业。”眨眼间，王铁石就从挂在椅子上的书包里变了份试卷出来，也不管桌上有没有油汁直接摁上面，表演右手吃面，左手写作业，看也不看一眼胡乱填。

他嫌旁边的宁茂没有眼力见，给宁茂一个大暴栗，骂，“吃吃吃，就知道吃，拿试卷出来写。”

“哦。”宁茂咕噜噜喝完汤，把大碗移到一边，也变出一份试卷写，倒是态度比王铁石端正，至少还会读读题目，但许珍意眼见着他读完题目，掰着手指头认真计算完，然后填了个错误答案。

“……”

王铁石老半天没听见许珍意说话，乐呵呵道：“姐，咱接着聊。”

好吧，许珍意问，“那你们代写一科目多少钱？”

“花什么钱，随便挑个老实本分的学生扔给他不就行了，他敢逼逼赖赖不写？”

“……”

没想到这地区差异大了不是那么一点，许珍意觉得她这赚钱计划行不通了。

王铁石看许珍意一张漂亮脸蛋上渐渐失了神彩，怕极了她不高兴，忙安慰道：“不过姐你不用担心，不就是寒假作业吗，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王铁石也不是吹牛，这有什么难的，不就跟抓小鸡似的，他们学校人那么多，等着他带人去围堵一干，让他们全都乖乖交出寒假作业来，要多少有多少，只怕她根本写不完，价格她也随便开，少给一个子他们都不敢。

许珍意已经了解他的行事作风了，委婉提醒道：“咱们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是你情我愿啊，我又不对他们动手。”

“……”

“算了，不做生意了，吃面吧。”许珍意觉得自己的那一套在这个地方水土不服，好在她想得开，大不了这个假期就好好玩吧，高考毕业后再想挣钱的事情。

“算了，不吃面了，”赚钱计划泡汤，许珍意没胃口，把碗推到一边，抽过王铁石的试卷和笔，“你好好吃面吧。”

王铁石乐开花，“谢谢姐。”

“你的也拿来吧，”许珍意把自己没动过的面推给宁茂，他看起来就一副没吃饱的样子，然后拿过了他的试卷。

宁茂也憨厚笑着说：“谢谢姐。”

于是，在这小小的面馆里，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一个白白净净看起来特别乖的小姑娘跟两个一看就是小混混的男生坐在一起，小姑娘在一边认真写作业，两混混在她对面埋头吸溜面，这画面和谐中带着点抽象，诡谲中又有点温馨。

许珍意帮两人写完试卷后跟他们分别，回到天福街，正是傍晚时分，街巷里热热闹闹的。

这里旧铁窗，墙发霉，横七竖八的电线，街巷里摩托车横冲直撞，居民楼上有炒菜声说话声，走廊上生锈的铁丝挂着刚洗的衣服，水滴顺着衣角落进底下种着小葱的泡沫箱里，路上有疯跑的孩子，挑着担子卖米酥糖的大婶边走边吆喝叫买着。

有妇女收走晾在路边的衣架，有衣衫褴褛的佝偻老汉拎着蛇皮袋翻臭熏熏的垃圾箱。

小翠奶奶还在菜市场门口摆摊，许珍意路过的时候去跟小翠奶奶玩了会儿，把刚买的一袋米酥糖拿给老人们分享，而小翠奶奶给她洗了个红通通的大番茄坐着啃。

一群没牙的老头老太边吃糖边说：“翠啊，就是这个乖囡囡给你买的电子秤啊？”

小翠奶奶抱着水烟筒抽烟，一边豪迈的吞云吐雾一边炫耀说：“是啊，我这乖囡囡给我买的这玩意好使得很，先进东西。”

“难学不？”

“不难学，教了一遍我就会了。”

“……”许珍意已经不惊讶了，只心道小翠奶奶又在吹牛皮了。

再过了半个多小时，胖子从修理铺回来，见许珍意也在，叫她今晚去家里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胖胖哥。”许珍意帮忙着把小翠奶奶的摊子收了，然后跟胖胖哥还有小翠奶奶道别，往南街里走，慢悠悠逛回家。

她之所以挑今天出去跟王铁石和宁茂见面，是昨天晚上许青时回来过，告诉她他今天有事去市里，许青时说让胖子带她解决三餐，许珍意觉得自己已经那么熟这边了，说自己可以。

许珍意爬上楼，打开门，入眼看到茶几上堆着几个袋子，还有嗡嗡嗡的声响，家里有人进来了，许珍意往四周寻找，嘴里喊着，“哥？是你吗？”

“是我，你去哪了？”许青时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

卫生间的门开着，许珍意直接走了过去，张口胡茬：“我出去吃饭了啊。”

她来到卫生间门口，看到许青时正拿着钻机在墙上打孔，而地上放着一个拆了装好的大物件，她惊讶道：“你买浴霸了？”

许青时头也不回地嗯了声，将几个孔打好。

虽然许珍意确实觉得晚上洗澡有点冷，但她从没跟许青时抱怨过，换到白天洗澡就好了，可能刚经历过赚钱计划艰难的挫折，许珍意心疼钱道：“再过一个多月冬天就过去了，而且我也不会住长久，干嘛浪费钱。”

“我花我钱关你鸟事。”

“……”

许青时开始安装，许珍意问，“要帮忙吗？”

“不用，我买了小龙虾，去吃。”

许珍意也怕自己在这碍事，于是听话的又回到客厅，看几个袋子里许青时都买了些什么，好些都是吃的，许珍意猜他估计刚回来就在弄那个东西也还没吃饭呢，于是她把茶几收拾干净，把袋子里的吃的全拿出来摆好，等着他一起吃饭。

拆到最后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吃的，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许珍意好奇的拿在手里转着看了看，没看出是啥，盒子上写着‘小天才’三个字。

许青时很快就把东西装好弄好，又收拾干净卫生间出来，看到她拿在手里的盒子，许珍意也发现他出来了，举着盒子问，“这是什么？”

许青时洗过手，来到客厅抽了两张纸巾擦手，一边回她道：“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