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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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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珍意进了急诊。

这个点急诊室里意外的嘈杂,其中两个在烧烤摊喝醉酒打架的中年男人满头满脸是血,痛苦呻吟得厉害,医生一边给他们处理伤口一边用本地话严厉的骂人。

许珍意坐在一边抽血,许青时站在另一边,身体刚好挡住了那两个男人的样子,正回答医生的问题。

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年龄,他知道的她的过往病史他都一一回答出来。

“有没有过敏的食物药物?”

“没有,”在他身边那几年没有,但许青时顿了下又侧过头问她,“有吗?”

许珍意摇头,“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没有过敏过。”

“下午吃了什么?”医生又问。

许珍意浑身难受,尽力回忆着她吃过的东西,她说完,发现许青时看着她,她不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他也没说什么,而是转头对医生接着说:“还有豆腐圆子。”

许珍意一怔,什么豆腐圆子?

她仔细回想下午买的东西,才想起还真有这个,就看起来有点像章鱼丸子的那盒,没想到里面加了胡萝卜,好在只有四个,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一口气憋着吃完了。

但他怎么知道她买了些什么?

还有,他怎么会三更半夜坐在楼梯间里?

许珍意很想弄清这些,但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强撑的意识变得薄弱,恍惚间听见医生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哥。”

摇摇欲坠无处安放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终于安稳了。

抽血的护士忽然惊叫出声,眼看小姑娘身体歪倒往地上栽去,惊吓间一道黑影闪电般从眼前划过,再定睛看去,小姑娘的哥哥已经稳稳接住了她。

护士拍着胸脯缓气,瞧着眼前俊朗的男人笑道:“你动作怎么那么敏捷,咻一下就过来了。”

许青时抱着许珍意站起身,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她浑身滚烫,手里的力道下意识收紧,他意识不到自己脸色此刻有多黑,小护士收了笑容道:“那个,我先给你妹安排一张病床吧。”

“谢谢。”

许珍意再有意识是凌晨四点多,那时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已经吊完一瓶水,第二瓶刚换上不久。

四周并不是完全的安静,隔着帘子能听到隔壁床的打呼声和仪器运作着的声音,再远一些,有缥缈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视线拉近,她模模糊糊看到许青时躬着背坐在床尾。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脖颈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而此刻这份冰凉正通过棉签轻轻在小腿上涂抹。

是医生开的药膏,说退烧后可以涂在过敏皮肤上。

视线昏暗,许珍意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身形,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鼻尖不由发酸,她轻声开口,“对不起。”

许青时回头,一双漆黑的眼睛藏在暗中,看不清神色,只听他问,“有没有好一点?”

许珍意点点头。

“没走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转回去继续上药。

她继续盯着他的背,“我怕你会觉得我是赖着不想走。”

一时之间,隔壁的鼾声忽然消失,接着传来翻身的动静,那也许是个大胖子,病床随着他翻身的动作咯吱咯吱沉闷地响,然后那人醒了,坐起来咳嗽了几声,下床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之后没多久又鼾声阵阵。

他没发觉这个点他的隔壁床还有两个醒着的人,而在他睡着后,藏在这暗夜里的说话声又继续着。

许珍意轻声问,“那你呢?”

“什么?”

“怎么知道我下午吃了什么?又怎么会坐在楼梯间里?”

许青时动作顿住。

和胖子打完电话没多久后他回到家,推开房门看到床铺整洁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睡过的痕迹。

床头柜上却多了东西。

她买给眉眉的衣服,还有一沓厚度明显超过五千块的红钞票压在烟灰缸下,这姑娘不但把钱还给他,还把自己的钱留下了。

回想起胖子的话,许青时不放心,又出门去车站想着确定一眼,就看到在小吃摊前买东西的她。

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走,但看样子,她完全没有要联系他或者胖子的打算,于是他也就没有上前,之后看着她找了家旅馆入住。

那胆子是真的大了,不仅敢一个人坐火车来找他,现在还敢一个人住旅馆。

但车站周边的旅馆不比东路广场,每天进出的人鱼龙混杂,就算她胆大,许青时也不敢把她一个人扔那里过一夜,好在没走,想起她大半夜推开防火门哭红眼睛的模样,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像重逢那晚,他都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有回来处理他老妈的事,她一个人在章之该怎么办。

今晚如果她没有出意外,他或许就这样默默等到明天早上,亲眼看着她离开。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许珍意想,她果然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小时候就知道许青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从不爱讲自己的付出,说的和做的甚至有时候完全相反,他总是对她放狠话,却又对她最好。

比如小时候那次落水他骂她最狠,但他们感冒发烧后只有他最在意她,他眼见的焦急,反反复复去询问催促,一直到第三天收容站的工作人员才给了他们感冒冲剂。

她底子弱,连续喝了一个星期的冲剂才好,她当时不知道工作人员只给了许青时三天的量,而她喝的药里,其中有一半本应该是他的。

如果不是后来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这些,她永远不会知道,如今又三更半夜折腾他,她十分抱歉的说:“你今天是故意避开我吗?但兜兜转转,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徐珍意从被子里伸出手,手指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很轻很轻,像她的声音一样,“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对不起,哥。”

……

第二天许珍意回忆起来,凌晨的对话到这里就断片了。

她当时等了太久,眼皮子渐渐重得撑不住,她不知道自己后面有没有再说过什么?或者许青时有没有回应什么。

本来计划之中,她现在已经坐上离开章之的大巴,现实是她躺在病床上,床边一左一右两个大男人。

一个神情严肃捏着各种检查单看,一个低着头削苹果,那苹果皮竟然从第一刀下刀就没有断,再看床头柜上放着的鲜花和果篮,许珍意觉得这阵仗有点夸张了。

胖子拿出比读书时还认真的态度看了十分钟,没看出什么名堂,最后干脆扔开这些文绉绉的东西真诚问,“所以许妹妹这是怎么了?”

“???”

“……”

兄妹两的神情说不上的木然,比起许珍意‘所以胖胖哥你聚精会神沉默十分钟是在干嘛’的一头问号,许青时‘收起你那傻逼眼神,我妹没得癌症’的无语更让胖子受挫。

他不担心才怪,他大半夜接到许青时借钱的电话,他当时瞬间就清醒蹭的从床上坐起来,许青时可从来没有跟谁借过钱,哪怕他最难的那年都没张过口。

胖子当时吓得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追问下他说是珍珠在急诊,胖子挺懵,珍珠?什么珍珠?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许珍意。

“你哥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又没说清楚你是怎么了,一晚上给我提心吊胆没再睡着,当然害怕,”毕竟他们这些人就算头破血流,能扛过去就一定不会进医院,进医院意味着什么?那不就是烧钱。

“我哥为什么大半夜打电话给你?”许珍意立马抓住了重点。

“只是食物过敏,没什么大问题,”一直低着头削苹果的许青时忽然开口,抬头看向胖子,那目光像是平常一眼,又仿佛藏着一片犀利压迫的刀锋。

胖子收住话头,打哈哈道:“过敏,过敏啊,那就好,不是什么大病就好。”

“吃苹果,”许珍意感觉手背被碰了下,她转过头看向病床另一侧,许青时切了块苹果递给她。

见许珍意犹豫,许青时又说:“面的。”

许珍意不想吃的意念动摇,伸出手却又顿住,轻声说:“我没洗手。”

许青时转手把这块苹果堵进了胖子嘴里,他今早去买了洗漱用品,进卫生间拧了湿毛巾出来帮她擦干净一双小手,又给她削了块放手里,许珍意小口的吃,不知不觉从他手里接过消灭了三块。

胃里有点饱了,许青时再递过来时她摇头拒绝,“吃不下了。”

“就一小块。”医生说多补充维C。

她勉强又伸手接了。

剩下的核落到了胖子嘴里,许青时起身去洗手。

胖子咬着还有很多肉的核才明白许青时怎么扔给他个核啃,敢情这人大手大脚只削走了最好的部分。

许青时洗完手拿着毛巾出来,胖子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着许青时给许珍意擦黏糊糊的手,手指缝都擦得仔细,小姑娘的手指细腻柔嫩,指尖粉白剔透,在许青时手里就像块嫩豆腐,重一点都怕给她捏碎了。

胖子瞧两人之间的状态没有半分扭捏不自然,小姑娘自然而然地抬手,许青时配合地弯腰低头,这是一种无形的默契和彼此之间都熟稔的生活习惯。

胖子听着两人就像日常似的稀松平常地展开了对话。

“故意养的指甲?”

“啊?没有,就好几天没剪了。”

“好很多了,这里的疹子没了。”

“嗯,身上也不痒了。”

“等会儿再擦次药。”

“嗯。”

“医生刚才嘱咐你以后不能碰的那些食物你要好好记着。”

她重重点头,“知道了,我以后不敢吃了。”

两人之间一个逆来顺受耷眉低眼,一个语气生硬脸色冷峻,但这柔弱娇软与强悍匪戾的气场碰撞起来意外地有意思。

胖子想起路垚说的那句‘许哥不像当哥的,更像个当妈的’,忽然间挺认同。

胖子一直觉得许青时跟任何人之间总是差着点什么,像是有一段永远无法越过的距离,朋友们有时候无聊聚在一起打牌喝酒,大家侃大山吹牛逼讲黄笑话,他只是拎着一罐啤酒懒懒靠着椅背听,有时跟着笑笑,他很少说话。

他即便跟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像他们一样风吹雨淋,经常满身脏污浑身汗津津,皮肤被太阳晒黑变得粗糙,一身肌肉硬邦邦的,变成野蛮粗犷的糙汉子,但他身上却没有沾染上半点油腻低俗的气息和不良习惯。

他不被任何外界环境改变,社会只是一块磨刀石,把这把刀磨得越发锋芒锐利。

也让他们习惯了许青时只有嚣张跋扈不好惹的一面,就很让人难以相信,有一天竟然能看到他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忙前忙后伺候,跟孙子似的。

看得出两人其实谁都舍不得彼此,胖子有心道:“许妹妹,要我说你干脆在这养好了再走,这样你哥我们也更放心,是吧,许哥。”

许珍意却急忙先道:“医生说我已经没事了,今天就可以离开医院了。”

“……”胖子想,你这姑娘怎么那么轴,一点也不上道。

“那我直接送你去车站?”许青时在一旁斜瞅她一眼。

许珍意梗着脖子,“好啊。”

这硝烟味,胖子心力交瘁,又杠上了是吧你们兄妹两。

胖子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也有事忙。

他走后兄妹两无端陷入了冷战,隔壁病床一家子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就他两横眉冷对,跟生死仇人似的。

结果许珍意下床穿鞋时许青时又忍不住凑上来帮她系鞋带,许珍意垂眼看着他黑漆漆的头顶咕哝,“我自己可以的。”

许青时嘴里斜叼着没点的烟,“老子嫌你慢不行吗?”

许珍意委屈,“那你再急,又不是系得快一点我就能立马从你眼前消失。”

“……”行,可以。

从医院离开,说好要直接送她去车站的人却把她领进了餐馆,餐馆老板是熟人,第一次见许青时带女孩子来店里吃饭,看许珍意的眼神里有几分稀奇打量,但很热情友好,跟许青时说他点的鸡已经炖三个小时了,汤浓肉烂,现在吃正好。

硬气说要走的许珍意,吃饭途中看到许青时捞砂锅找出她最爱的鸡翅夹进她碗里时心里忽然一阵酸涩柔软,虾,鸡翅,他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这一刻什么委屈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心里难过的想,如果吃完这顿饭非要走,那好好道个别吧,彼此都别再那么冷硬刺扎,哪怕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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