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朋友你几岁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在谦脸色一沉。

“...…”

为了找回平静，在谦努力回想正珠的话，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正珠给他提过建议，正珠说，现代人都有固定的思维模式，不必直接说年龄，只要说年级，他们就会明白年龄。

在谦故作镇定地说：

“高二。”

管理员带着一丝笑意又问了一遍：

“嗯，所以你几岁？”

不是年级，是年龄，管理员善意地补充道，同时接过在谦递来的书，那一刻，沉甸甸的书被他放下，掌心突然空空如也，在谦和尹泰熙互相注视着对方，就像在进行一场心理较量，两人之间气氛微妙而紧张。

“……”

正珠的预想完全落空了，一时语塞的在谦沉默了一会儿，幸运的是，在谦的表情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管理员从不会放过任何细节，他总是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入了解，昨天如此，今天亦然。

转瞬之间，压抑着慌乱的在谦反问：

“高……高二一般是几岁？”

“嗯……通常是十八岁吧。”

沉思片刻后，在谦抬起下巴：

“那我也是十八岁。”

“……”

面对在谦理直气壮的回答，尹泰熙眨了几下眼，然后发出轻笑，也是十八岁？这又不是在中餐馆点菜……

“这是什么说法？”

“通常是十八岁吧？你知道还问什么？”

“因为，朋友你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这句话意味深长，在谦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你似乎对汉字很熟悉。”

尹泰熙一边把书放回书架，一边漫不经心地嘀咕着，汉字？突然提汉字干嘛……回想着管理员的话，在谦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上，《冠村随笔》，书名只有很大的汉字，没有其他韩文标注。

“……”

哎呀，转瞬之间，在谦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挫败感，然后消失不见。

“对现在的人来说，汉字相当陌生吧，但朋友你能理解尺和寸，说不定你其实是古代人，或者比看起来年纪更大。”

尹泰熙一边检查着已经塞满的书架，一边轻松地打趣道，在谦心里一惊，默默地注视着对方整理书本的细致动作，他知道些什么吗？不管怎样，装傻是最好的办法，在谦结结巴巴地说：

“即使年纪……不大，也可能很懂汉字。”

“真的吗？”

“会说外语的人不一定是外国人。”

在谦低声嘀咕，尹泰熙猛地转过头，与他对视。

“……”

他好像被击中了要害，这说法，好像有点道理，四目相对，尹泰熙挑起一边眉毛。

“那么，你呢，先生……你不是现代人，却能认出汉字？”

在谦的补充让尹泰熙静静地注视着他，说起来，确实如此，在谦在对方的目光下终于转移了视线，尹泰熙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微笑，他爽快地接受了在谦的指正。

“确实……”

尹泰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走到桌子旁，打开昨天拿出创可贴的抽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尹泰照抽出了几张湿巾，递给了在谦几张。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尹泰熙斜靠在桌子上，用湿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洁白的湿巾很快变得脏了，长时间放置的书上的灰尘比想象的要多，在谦一边观察着尹泰熙，一边也开始用湿巾擦手，带着适量水分的湿巾感觉干净清爽。

“年龄有什么重要的呢，不过是个数字游戏。”

“嗯……是……吧。”

“我不在乎年龄。”

“……”

在谦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更准确地说，他不想和管理员待在一起，管理员说的话总是让他很尴尬，管理员一直对在谦表示关心和善意，但这更让他觉得不应该和这个人走得太近，虽然这种感觉没有根据，但却非常强烈。

赵英宇是同班同学，而且就坐在他前面，这还算说得过去，但管理员过于热情，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拉近距离，在谦觉得这让他很不舒服，更何况，领带是他先借出去的，却突然要求帮忙……

不管怎样，人情已经还清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托盘里的书已经没有了，书架也整理好了，他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图书馆了。

“帮忙的事都结束了吧？”

“是的，多亏你帮忙。”

在谦随便擦了擦手，把脏湿巾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顺手把塞在鼻子一侧的纸巾也扔掉了，最后，他背上书包，走到坐在高高的桌子旁当凳子坐着的尹泰熙面前，和他面对面站着，他要把领带还给他。

在谦为了解开领带，将手伸向脖子附近，这时，尹泰熙更快一步抓住了领带的一角，站在一步之遥的在谦被突然的拉力拽得跟跄了一下，一股香水味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近了，在谦的嘴角微微上扬。

“年龄对成为朋友并不重要。”

坐在桌子上，视线略低的尹泰熙静静地注视着在谦。

“老人和小孩只要心意相通，也能成为朋友。”

“什么？”

“论年龄，我比你大很多，但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所以呢？”

尹泰熙笑着低语道：

“我们真的成为朋友吧？”

在谦的表情古怪地凝固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所以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你亲近。”

“……”

“我在学校里不认识任何人，而且刚来不久，很寂寞。”

尹泰照低着头低声说道，领带仍然被他握在手中，在谦一时语塞，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尹泰熙，不知不觉中，在谦站在了坐在桌子上的尹泰熙两腿之间，距离如此之近。

“不想。”

在谦皱着眉头，用力打了尹泰熙握着领带的手背一下，尹泰熙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背，在谦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然后解开了领带，领带随意地搭在原主人的肩膀上。

“……为什么？”

就像刚才在谦问的一样，这次轮到尹泰熙发问了，在谦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平静地开口：

“因为我不想和你亲近。”

在谦离开后，尹泰熙独自一人留在寂静的图书馆里，陷入沉思，他跷着长腿，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摇晃着，椅子也随之轻轻摇动，然后恢复原状，透过玻璃窗，夕阳将图书馆内部染成朱红色。

尹泰熙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起身走向门口，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尹泰照锁上了图书馆的门，然后翻找放在桌子角落上班时带来的包，包的深处，装着一个精美的丝绸袋子。

尹泰熙立刻摊开手掌，小心翼翼地拿出袋子里的东西，那是一条珠子手链，一颗颗珠子大小如同五十韩元硬币，是用极其珍贵罕见的黑色珍珠制成，非常珍贵。

黑珍珠虽然漆黑如墨，却散发出璀璨的光芒，黑珍珠的颜色时刻变化着，时而泛

红，时而泛黄，有时则呈现出纯白色。

尹泰熙并不关心黑珍珠有多贵重，重要的是黑珍珠本身，以及其中蕴含的东西，那才是尹泰熙的珍宝。

尹泰熙面无表情地将手链戴在掌心中央，闭上了眼睛，他集中注意力在指尖的触感上，像拨弄念珠一样，一颗一颗地仔细数着黑珍珠。

突然，一股轻柔的微风吹进了图书馆，凉爽的风拂过尹泰熙的头发，但窗户和门以及所有与外部相通的入口都关着，顺着发缝自然垂下的刘海开始轻轻飘起，就在这时，尹泰熙停止了动作，锐利地睁开了眼睛。

“找到了。”

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他从手链上的一颗黑珍珠中找到了想要的气息，虽然外表看起来都一样，但内在却千差万别，所以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尹泰熙吻了一下刚才指尖触碰到的黑珍珠。

“新陆。”

尹泰熙嘴唇贴着黑珍珠，低声呢喃着，图书馆里涌动的微风瞬间停止了，气流也平静地沉淀下来，尹泰熙愣了一会儿，然后侧过头。

视线所及之处，有人单膝跪地，低着头，尹泰照静静地俯视着无声无息出现在图书馆的人，“新陆”，他的外形相当独特，头发像烫过一样卷曲，破旧日的「恤外面套着一件图案怪异、甚至还是彩虹色的针织衫。

还是老样子呢，尹泰熙笑着打招呼。

“新陆，你好。”

“我一直期盼着您什么时候召唤我。”

巨大的窗户里，夕阳的光芒像颜料一样倾泻下来，斜靠着站着俯视新陆的尹泰熙，以及在最低处仰望着尹泰熙的新陆，都被浓重的夕阳余晖缓缓吞噬，不知不觉间，夕阳的光线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两人之间只有一道影子。

“灵鬼，新陆报道，泰熙大人。”

尹泰熙捋了捋凌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