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法器拽入黑暗时，林晓梅只觉得惊愕。

黑暗是带着重量的。

林晓梅感觉自己被灌进铅液的蚕茧里，连睫毛眨动都掀起粘稠的浪。指尖刚触到阮氏玲的奥黛衣角，那布料突然化作流沙，带着南海咸腥的潮气渗入指缝。

"别呼吸。"本田菊的声音从三十七度方向传来，带着冰裂纹瓷器般的脆弱。阿尔弗雷德的笑话卡在喉咙里变成闷哼——他的星槎导航仪在掌心融化成糖浆，甜腻液体中浮出马修闭着眼的脸。

黑暗深处传来贝壳开合的声响。

阮氏玲最先看见光。

那光是猩红色的，从她脚底漫上来，像剖开鲛人尾鳍时渗出的血。十二根玄铁柱破土而出，每根都缠着银梭丝线，丝线上悬挂的冰魄标签叮当作响。

"第三十九代首徒阮红棉，残害同门七人，判——"

审判词被浪涛声淹没。阮氏玲看见二十岁的自己站在刑台上，银梭穿透师姐咽喉的瞬间，师姐耳后的朱砂痣突然变成王耀的眼睛。她疯狂撕扯颈间砗磲，贝肉里却掉出师尊的头颅，白发间插着她拜师时献上的玳瑁簪。

"阿玲可知错？"头颅开口时溅出黑色珍珠。

阮氏玲的奥黛化作带倒刺的锁链，她发现自己在重复师姐临终的动作——银梭尖端正对准林晓梅的后心。

??黑暗突然裂开缝隙，少年本田菊的呜咽声传来，带着七百年前雨夜的血气："玲姐姐...别让兄长看见..."

血光暴涨的刹那，她看清铁柱上的铭文：每道刻痕都是她这些年杀过的人数。而最新一道的日期，赫然是王耀闭关那天的子时。

??

林晓梅在坠落中抓住了绸带。

优昙花的香气突然变得腐臭，绸缎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字。她认出这是青霄峰禁书里的往生咒，而咒文开头竟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晓梅。"

师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晓梅看见闭关洞府的寒玉床在头顶展开，王耀的锁骨被玄铁链穿透，伤口处开出的优昙花正往下滴毒液。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手持锁链另一端，每扯动一次，本田菊眼尾的金纹就加深一分。

"好孩子，替为师看着小菊。"

王耀咳出的血变成带翅的蚂蚁，爬满她束发的绸带。林晓梅疯狂拍打头顶，却摸到发髻间插着阮氏玲的玳瑁簪——簪头珍珠裂开，露出里面冻着的半枚带血乳牙，正是她七岁时在渔村掉落的那颗。

黑暗深处传来凿击声，每响一次，寒玉床就浮现新的画面：十五岁的她将绸缎勒进本田菊脖颈；十七岁的她把毒针刺入王耀眉心；最后的场景里，阮氏玲的银梭穿透她心脏，血溅上师尊留下的砗磲花图谱。

"不是真的..."林晓梅咬破舌尖，疼痛却让她看清绸带上的真相——那些血字根本不是往生咒，而是王耀闭关前写给她的绝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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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在坠落中抓住了马修的手。

触感冰凉滑腻，像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永夜城冰魄。他正要掏出打火机，火苗却照出惊悚画面——自己的脸正在马修瞳孔里融化，而对方脖颈浮现出星槎导航仪的同款电路纹。

"阿尔君该把我的名字还给我了。"

马修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阿尔弗雷德发现自己在镜面迷宫里奔跑，每面镜子都映出他被取代的过程：五岁时的生日蛋糕名字变成马修；十五岁获得的星槎操作权转让书；此刻掌心正在消失的灵力纹路...

导航仪突然从胸腔里长出来，芝士味的警告声震耳欲聋："核心能源不足，启动备用人格——马修·威廉姆斯，载入进度97%。"

阿尔弗雷德撕开上衣，看见心口嵌着的砗磲护身符正在吸收他的血肉。护身符里蜷缩的婴儿睁开眼，瞳孔是本田菊噬心蛊发作时的冰蓝色。

"停下！"他一拳打碎镜子，马修的脸却在每块碎片中增殖。

黑暗突然被星槎尾焰照亮，真正的马修被困在操作舱里，淡金色发丝正被灵力火焰吞噬。阿尔弗雷德扑过去时，导航仪发出最后的提示："双生子不可共存，请选择抹除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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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田菊的恐惧是静默的。

他跪坐在青霄峰书房里，七百年前的晨光将纸门映成暖橙色。王耀握着他的手教画金乌，笔尖朱砂突然化作血蚯蚓，钻进他指缝啃食骨头。

"小菊最近乖吗？"

哥哥的体温在消散。本田菊惊恐地发现自己在临摹的不再是金乌，而是魔宗血阵的阵眼图。砚台里的墨变成冰蓝色，映出他此刻的脸——眼尾金纹开裂，露出底下暗红的魔宗印记。

书架上传来细响，那个总锁着的紫檀匣子自动打开了。里面没有师尊说的糖果，只有七百张带血的标签：每张都记录着他用噬心蛊杀死的人。最新那张墨迹未干，受害者姓名处晕染着"王耀"二字。

"不是的..."他徒手撕碎标签，纸屑却化作带刺的锁链捆住四肢。锁链另一端连着少年王耀的琵琶骨，随着他挣扎的动作，记忆中的哥哥开始咳出冰蓝色血块。

黑暗深处传来画轴展开的声响。本田菊爬向声源时，摸到满地潮湿的宣纸——每张都画着王耀不同死状：被银梭刺穿心脏的、遭绸带绞杀的、让星槎炮火轰碎的...而所有画作的落款处，都盖着他专属的菊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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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尔弗雷德抓住最后一块导航仪碎片时，四人的惨叫声在虚空中共振。

阮氏玲的银梭扎进自己左眼，试图剜掉那些血色记忆；林晓梅的绸带缠住脖颈，优昙花刺青在窒息中绽放；本田菊正用狼毫笔尖戳向太阳穴，笔杆里冻着的金乌羽发出悲鸣。

黑暗突然被砗磲珠光撕开裂缝。

王耀的虚影立在光晕中央，赤霄剑穗缠着四人手腕。他们这才发现彼此被锁链连成星阵，每个人心口都延伸出灵力丝线，汇聚到王耀丹田处裂开的血洞里。

"别看。"王耀的蒙眼绸带在渗血，声音却带着笑，"恐惧是最好吃的饵料。"

他剑尖轻挑，众人腕间锁链化作南海晨曦。阿尔弗雷德最后瞥见深渊全貌——那是个巨大的砗磲贝壳，内壁上布满咬痕，每个齿印都刻着他们四人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