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吓得倒退一步，这小孩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十一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也懵了。

阿阳抢先道：“贾无缺你想得美！大哥哥是我的！他救了我姐姐，我姐姐就会嫁给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贾无缺也不和他争，直勾勾望着沈定：“你喜欢阿年姐姐，想和她成亲？”

沈定呆若木鸡，自由生长的孩子都如此早熟么？他和十一在他们这个年纪好像在比谁吃饭更快来着。见俩孩子都认真地看着他，沈定摆摆手道：“没有的事。”

阿阳脑袋耷拉下来。

贾无缺趁胜追击：“要你可不可以当我爹？”

“……我这个年岁当你爹不太合适吧，当哥哥还是可以的。”沈定笑容抽搐。

贾无缺双眸顿时黯淡：“哼，不当就不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会找一个比你更帅的。”说完怒然而去。

阿阳走过来摇晃沈定的衣裳：“大哥哥，你为什么不肯娶我阿姐？你觉得她不漂亮吗？”

沈定啼笑皆非，蹲下来和阿阳视线齐平，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姐姐很漂亮，就算我愿意，你阿姐还不愿意呢。”

“她愿意的。你救了她，她肯定愿意的。”阿阳道。

“救你姐姐的人是那位哥哥，可不是我啊。”沈定指了指站在床边的秦休，继续和阿阳讲理，“而且不是谁救了你姐姐，她就要以身相许嫁给谁的。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非要把自己卖了的。婚姻大事，成亲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可不能草率。”

阿阳小脸缩成一团，努力理解沈定讲的，最后真诚地看着沈定：“那我可以娶你吗？”

“啊？娶我？你？”沈定震惊三连。

“对啊，我很喜欢你，想和你过一辈子。”阿阳糯声道，说完还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是男的啊！”

“那又如何？又没规定不能娶男子。”阿阳无畏道，一开口就是向世俗礼教宣战。

沈定一时想不到话去反驳，转移话题：“对了，你给姐姐带什么好吃的了？赶紧喂姐姐吃饭吧。”

阿阳经提醒才想起来，从十一手里拿过一堆吃食，送到床上，献宝般一一给谢朝年看，红烧鱼、卤牛肉、狮子头、宫保鸡丁。小手拿着筷子，夹菜打算喂给谢朝年吃。

“等等，这不是给你姐姐的。她现在在生病，还吃不了这些，要好了才能吃。方才同你说过的，忘记了么？”十一似是才反应过来，把另一手上的盒子放到床上。

阿阳无不遗憾，谢朝年道：“阿阳吃。阿阳吃了，姐姐也就吃过了。”

“我已经吃过了。”阿阳道，把给谢朝年的吃食拿出来，人参粥，和几道清淡小食。用勺子舀了口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递到谢朝年嘴边。谢朝年红了眼眶，配合张嘴。

“阿姐，好吃吗？”

“好吃。”

阿阳笑得无邪，低头继续舀粥，如法炮制。谢朝年趁机脸朝里抹眼泪。

秦休忽地往外走去，沈定叫住他：“你去哪儿？”

“买点东西。”

“我也去。”沈定跟着走。

“哎，不吃饭了？”十一问。

“你吃吧。你吃了，我就当吃过了。”沈定拍了拍十一的肩，紧跟着秦休走了。

谢朝年：“……”

十一：“……”

-

秦休走得飞快，沈定追上：“秦休，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你跟来做什么？”

“怕你走丢了，找不到回来的路啊。”沈定笑嘻嘻。

秦休觑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真好笑。

“我陪陪你嘛。你要买什么？”沈定想揽着秦休，手抬到一半又放了回去，规规矩矩同他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差点忘了，他衣服可是堪比秦休借出去的帕子。

秦休去了药铺，沈定疑惑：“你要买药？给阿年姑娘买的？方才十一已经买了。”

“那是治风寒和安胎的药。”秦休道。

“那不就……你要买……”沈定大惊，立即把秦休拉到门口，“秦休，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阿年姑娘？”

秦休难得蹙眉：“什么？”

“那你干嘛给她买这种药？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她明明知道那个人是谁却还要隐瞒，为何？而且打胎对女子伤害极大，弄不好可是一尸两命，你能负责么？”沈定道。

“你也看到她的样子了，就算她隐瞒了什么，可她对肚子孩子有丝毫的眷恋么？这个孩子就是她受辱的证据。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得知自己的身世，它会开心么？它会得到应有的关怀么？如果只有苦难和伤痛，那不如一开始就结束这个错误！”秦休怒道。杀气顿现，药铺本还有几个零星的客人，见状纷纷走了。店里学徒也躲得远远的。

“你看你，一提到阿年姑娘就这么激动，形怒于色的。还说不喜欢？”沈定悠悠道。

秦休瞪着他，沈定半点不怵：“你瞪我我也要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心疼阿年姑娘，不想再让她受苦。可是我们也要根据实际情况，一步一步慢慢来啊。先把风寒治好，再把身体调养好。把那个负心汉找出来，让他跪在阿年姑娘和孩子面前道歉忏悔。最后再让阿年姑娘来做决定，好吗？”

秦休顺了顺气，二话不说走出药铺。沈定忙跟上。

“客官慢走。”药台后的学徒忙道。

秦休又去了布店。天色已暗，店内已无客人，除了裁缝还在忙活，掌柜的在柜台算账，学徒懒懒地坐着，等着打烊放饭了。

“不错嘛，还知道讨好人家姑娘了。给她买衣裳？”沈定调侃，见秦休没反应，只当他害羞。

学徒见有人来了，本能地笑脸相迎：“客官，随便看看。想要什么料子？”

“有没有成衣？”秦休问。

“有的有的，这边都是，是您自己穿还是？”学徒指向成衣区，男女老少，各式各样。

“他穿。”秦休指了指沈定。

沈定本事不关己地随意看着，顿时有点搞不清状况：“我？我不买啊。”

“脏。”秦休意简言赅。

沈定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挺惨不忍睹的。本白净的衣服，黑得东一块西一块，前襟更是不可名状。

“呵呵，没事儿。我回去换就行了。”沈定尬笑。

“这套拿来给他试试。”秦休直接指了一件。学徒手脚灵活，边拿边夸：“您眼光真好。这套衣服是我们店的绝品，刺绣是用金线所制，用时三月才完工。这位公子本就长得俊，穿上我们店的衣服啊，就更俏了。”

沈定心想：这还没穿呢就开始夸，王婆都没你会夸。

学徒把衣服递给沈定：“您先试试，看合不合身。这样，我帮您换吧。”说着就要上手。

沈定后退一步：“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就当是为了秦休吧，无奈看了他一眼，“先说好啊，衣裳你付钱。”

“自然。”秦休应得理所当然，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

沈定反倒一愣，随即释然，秦休最不差的就是银子了。坦然接过衣裳，料子手感极佳，花纹刺绣精细，淡白里透金，做工上乘。沈定穿好，准备去拿同色腰带。才一抬头，就见秦休已率先一步拿了腰带，走到他跟前，拿着腰带站到他跟前，没有将腰带递给他的意思，双手继续向前，穿过他的腰，作势替他围上。

沈定本能撑开双臂，充分配合秦休动作。秦休的脸几乎触上他的，他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有股似有若无的淡香。

围好腰带，秦休略微退开些许，低头系绳子。学徒在一旁道：“这件衣裳细节处就是这腰带了，绣一条要小半月呢。这上头的珍珠更是珍品，浑然天成，颗颗圆润有光泽。这绑法有些复杂，还是我来……您忙着，有事儿叫我。”学徒点头哈腰着后退数步。秦休收回眼神，继续动作。

沈定看了眼腰带上串的珠子，成色确实不错，但比起他的还是差了许多，尤其是送秦休的那三颗。有串珠子挂在秦休手背，沈定不由看着近在咫尺一脸认真的秦休，琢磨他为什么要给他买衣裳？莫不是他洁癖，看不得旁人穿脏衣裳？不不，应该不致于这么变态。莫非？他这衣裳是阿阳弄脏的，阿阳是阿年姑娘的弟弟。秦休这是爱屋及乌，替阿阳赔他一身衣裳？想让他帮忙在阿年姑娘面前说好话？就因为阿阳说喜欢他，想让他娶阿年姑娘？所以秦休是在贿赂他，想让他不要同他争？怪不得堂堂一个魔尊还屈尊亲自替他绑腰带呢！

想通后，沈定心安理得地享受秦休的服务。等他弄好后，沈定促狭道：“放心，我懂的。不会同你争的，而且我俩之间，阿年姑娘绝对是选你的。”

秦休闻言，不解且无奈地看着他：“你不懂。”

沈定点头：“对，你懂。衣裳如何？”说着转了一圈。

“真是太合身了，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驸马出街呢！”学徒远远道。

“那仔细一看呢？”沈定追问。

“仔细一看，就更气宇不凡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一枝独秀了。”学徒词藻丰富极了。

沈定佩服，问秦休：“如何？”

“不错。”秦休掏钱。

学徒忙道：“客官，这套衣服是我们家掌柜的亲自选料裁剪，三名绣工连夜赶制，耗时近三月才完成……”学徒喋喋不休，当看到秦休拿出一个金锭子后，瞬间闭嘴，双手接过，“客官阔气，祝您早生、生活美满。欢迎下次光临！”

秦休转身要走，沈定叫住他：“等等，你给多啦。我们再挑几件，给阿年姑娘和阿阳也挑几件。你要对人好应该直接一点嘛，这样她才能知道。”

“沈定，我给你买衣服不是因为阿年姑娘。我不喜欢她。”秦休一脸严肃。

“好，不喜欢。来，挑衣服。”沈定顺着道，转头看向学徒，“我们再挑几套女装和小孩装没问题吧？”

“可以的可以的，您尽管挑。”学徒笑得嘴一直拢不上。

沈定挑挑拣拣，拿了一套粉色和黄色的衣衫，见秦休僵在一边，便问他：“你觉得哪件好看？”

秦休沉默。

沈定直接交给学徒：“这两件都要了，还有这个、这个、这些都包起来。”沈定的购买力得到充分满足。

学徒去拿去打包了，沈定见秦休脸色似乎更不好了，打趣道：“这样，要是等会儿阿年姑娘不喜欢，就说是我选的。她要是喜欢，就说是你选的。”

“你……”秦休才起了个头，被进来的一个男子打断，“掌柜的，衣服做好了么？”

男子声音厚重，双手提着好些东西，戴着顶竹编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径自走到柜台。

掌柜的边答应着边起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拿出一个包裹交给这位男子。后者也没打开查看，直接付了钱拿了包裹便走。转身时把右手的东西并到左手，正了正斗笠，偶一抬头看到沈定和秦休，蓦地愣住，视线在沈定身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