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连他妈也不认识。”那人道。
“切,你打得过么?就知道放嘴炮,我看等到时候魔教真找上门来,你第一时间跪着求他别杀你。”有人笑他。
那人满脸通红,嘴硬道:“怎么打不过?有本事让他来啊。”
“放心,魔教是不会来找你的,你长得太磕碜,他看不上。”又有人笑他。
众人哄笑,话题渐渐偏了。
沈定没再接话,和秦休从人群中退出来,刚想说什么,忽见袁老爷和师爷点头哈腰送一黄衣男子出来。
是他?
“这件事多亏了贵派了。老夫感激不尽,一点薄礼,请收下。”袁老爷露出六亲不认的笑容,塞给黄衣男子一个信封。
黄衣男子笑绝:“袁老爷客气。除魔教乃是敝派分内之事,守护一方平安更是职责所在。”
“是是,云州有大成派坐镇是我等荣幸,尤其是百花镇,更是坐落在大成山脚下,多了几分保障。只是近来却频频有人口失踪,老夫派人去查,却是查不出半分。那几起事件会不会也是魔教所为?”袁老爷先给了颗枣,又打了个巴掌。
“很有可能,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失踪人员的相关信息您这边是否有记录,可否借我一看?”黄衣男子不卑不亢,不应袁老爷的夸赞而沾沾自喜,也不为他的谴责而恼怒。
“有的,要不您同我进去坐坐?咱边喝茶边看?”袁老爷道。
“不了,我得先去风月楼一趟。案宗请先备好,我回来后再看。”黄衣男子谦恭有礼。
袁老爷点头不迭,将人送到台阶下,黄衣男子请他留步,一抬头和沈定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徐裴质诧异道,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归于平静。
沈定笑笑:“徐兄,真巧啊。我是专程来拜访大成的,有点事耽搁了。”
“徐少侠,您同这两位公子认识?”袁老爷眼角抽搐。
“只认识一位,沈定沈二公子,新一任比武大会魁首。”徐裴质道,“袁县令没听说过么?”
袁老爷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干笑道:“是老夫孤陋寡闻了,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度不凡仪表堂堂啊。”
“您昨日不是也见过了么,怎么没见您夸?还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关进大牢?”沈定眼神无辜。
“误会,都是误会。您早说自己是谁不就没这些事了么……”袁老爷声音越来越虚。
“什么误会?”徐裴质问。
“这……都是底下人办事不力,我日后一定严加管教。”袁老爷答非所问。
“也没什么,袁老爷不过是将我和我朋友当做害葛山山的嫌犯给关起来了。”沈定替他说。
袁老爷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笑得比哭得还难看,眼神驱赶沈定,姑奶奶赶紧走吧,我不是已经下令把你放了么?不是赔过不是了么?
沈定不再理他,对徐裴质道:“徐兄,你可是要去风月楼?正好一道?”
徐裴质顿了顿后点头,同袁老爷道别,他身后跟着的俩黄衣男子也一同跟上。
沈定同徐裴质并肩,徐裴质蹙眉捂鼻:“沈二公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后面跟着的俩弟子也在鼻尖扇着风。
沈定闻了闻衣袖,确实有股又馊又酸的怪味,正是大牢里的味道,他待久了都麻木了。他笑着横着往旁边退了几步,同徐裴质保持距离:“徐兄莫见怪,这不在牢里待了一天么。”
徐裴质放下手,眉间褶皱仍在,脚步加快不少。
沈定也顾不上被嫌弃了,同徐裴质了解了情况才知道,船夫报官后,觉得这女尸的衣着打扮像是青楼女子的打扮,衙门便通知风月楼去认领尸体。那老鸨哭哭啼啼来了,一眼便认出是葛山山,当即把尸体领回去了,说要将葛山山风光大葬,她生是风月楼的人,死是风月楼的魂。
沈定直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等到了风月楼,里面氛围悲伤,老鸨的哭声响天彻地,其他姑娘也都穿得朴素,拿着手绢抹眼泪,大多是装装样子。
老鸨见到徐裴质,哭喊道:“道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山山被那魔教恶徒所害,您一定要抓到凶犯,将他碎尸万段!”
“节哀。应当竭尽所能。当晚葛姑娘所在的房间可否带我去看看?”徐裴质道。
老鸨哭声顿收,脸上干干的,只是眼角闪着些泪花,要落不落的,她用手绢擦了擦才道:“当然可以,道长请。”
老鸨叫了俩小厮给他们开路,自己亲自招待徐裴质,在楼梯口等他,让他先行。徐裴质颔首抬步上木楼梯。沈定准备跟上,却见老鸨用手绢捂住口鼻,表情嫌恶。他便停下,伸手示意她先上。老鸨也不客气,横了他一眼便上去了。
葛山山的房间华丽宽敞,分内外两室,外间用来待客,里间休息。布置很少女,清一色粉,粉色帷幔、粉色桌布、粉色地毯,走进去仿佛落入了芭比王国。古玩字画应有尽有,文房四宝也齐全,架子上还有本《山山诗集》。乐器也琳琅满目,古琴、琵琶、箜篌、扬琴依次摆放有序,品质上乘。
有俩姑娘结伴着走了进来,打量着房间,眼中难掩羡慕和垂涎。
房中纤尘不染,有股幽香。
“打扫过了?”徐裴质问,走到窗边往外瞧了瞧。
“是,方才整理的。山山她……生前最是爱整洁干净。”老鸨又开始抹眼泪。
徐裴质没再说什么,沉浸式看房间。沈定也跟着转了一圈,听到那俩姑娘说悄悄话。
“哼,说得好听。不就是打她东西的主意么,她巴不得人死了,这些东西就都是她的了。”
“就是,还装模作样做戏,不就是看葛山山名气大,那些达官贵人都为她抱不平,想抱他们大腿么?虚伪。”
老鸨注意到那俩人,厉声道:“你们俩进来做什么?出去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琴练了?曲儿学会了?”
那俩人顿时笑靥如花,其中一人道:“妈妈,可否把葛姐姐的扬琴给我?我的那把音色太差了。”
另一人唯恐其后,跟着道:“妈妈,葛姐姐的那件粉珍珠衫可以给我么?”
“那是琴的问题么?就你这水平,就算给你一把绝世好琴,也弹不出来,反而白白糟蹋了琴。还有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了,整日零嘴不断,虎背熊腰的,穿得进么?都给老娘滚!”老鸨骂道。
俩人逃之夭夭。
“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要是有山山这个劲儿,早就混出来了。”老鸨仍不解气。
说完后面向徐裴质瞬间换了副嘴脸,“小姑娘不懂事,道长莫见怪。”
“唉,真是天妒红颜。我们山山不仅生得好,才艺也好,真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门口风月楼的牌匾就是山山写的。这屋子里大多数的字画都是山山自己作的。”老鸨无不惋惜道。
“葛姑娘失踪那晚,是何时进的房间,第二日又是何时发现她不见的?”徐裴质一心只有案件,对美人的香消玉殒并无其他反应。
“这还真没注意,只记得山山和钱公子自进去后就再没出来。也没有叫人进去。因为是山山单人伺候,便没让闲杂人等进去。况且客人和山山谈话时,也不喜有第三人打扰。”老鸨回忆道。
“第二日大概是巳时,丫鬟去敲门。一般山山这个时辰就会叫人来伺候了。可那日门却还关着,还是钱公子来开得门,这才发现山山不见了。门窗关得好好的,全没有损坏的迹象。我们便认为是钱公子所为,谁知竟是魔教,真是太猖狂了。”老鸨又怒又怕。
“你确定当晚没看到有人从门外或者窗户出来?”沈定忽地开口。
“那还能有假?我们风月楼进出往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对他们的人身安全自然要负责任的。全天巡逻,防贼防盗。而且山山的房间靠院子这边,从窗户跳下去不可能不被发现的。”老鸨道。
“那‘魔教’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他们会瞬间移动?”沈定又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鬼知道魔教用了什么邪门法子。”老鸨撇嘴。
徐裴质问了葛山山尸体在何处,老鸨带他们去了后院一个房间,灵堂也设好了,葛山山换上一套新衣,头发也重新挽过,上了妆,但已和生前的脸有所不同,惨白枯瘦。
俩丫鬟打扮的人在两侧,各拿起葛山山的一只手,用工具扣去她指甲缝之间的污垢,估计是平日贴身伺候她的人。
老鸨见了道:“差不多就行了。”
俩丫鬟停下,微一欠身,其中一人似乎欲言又止,有话想对老鸨说。但看到老鸨身后乌泱泱跟了一堆人便退下了。
徐裴质祭奠一番,没找出什么线索,便出来了。老鸨送到门口,表示要是有任何需要她配合的,她必定配合。
沈定走在街上,陷入沉思,连徐裴质同他说话也没注意,还是秦休提醒了他。
“嗯,抱歉,方才在想事情,徐兄有何指教?”沈定回神道。
“沈二公子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徐裴质带着几分好奇。
“在想等会儿吃什么,徐兄你是不知道牢里的伙食啊,真是狗都嫌……”沈定摇头道。
“……既如此,我做东,请两位吃饭。”徐裴质很有东道主的自觉。
“不用,我俩身上臭哄哄的,先回客栈洗个澡,吃饭等日后去了大成再吃也不迟。”沈定婉拒。
徐裴质也不强求,点头作别,往衙门方向走了。
沈定等人走远后,对秦休道:“走,我们再去一趟风月楼。”
“嗯。”秦休并无疑惑。
“你怎么不问问原因?”沈定反倒意外看着他。
“我与哥哥的想法一致。”
“我的想法是什么?”沈定莞尔。
“哥哥在想,那具尸体并非葛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