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请问您有看到我的羊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二十八岁的律师娜莉辛正坐在二零五号公共车厢内的吧台前喝酒。她刚解决了一个大案子，于是决定奖励一下自己，斥巨资订了维尔号的车票，打算去破浪城度个短假。

“我来这才十分钟，没见到您说的羊呢。您的羊是什么时候走丢的？”她微笑着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年轻的小姐。

对方约莫二十多岁，褐色长发，蓝色眼睛，面容清秀，身形瘦削，穿的是时下年轻女性间流行的宽松轻便的上衣和长裤，深棕色短靴，还搭配了一件长至小腿的浅棕色宽袖薄大衣，看得出全都不是什么昂贵的料子，如果忽略掉她手腕上那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镯，她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点。

但这已经足以让娜莉辛对她展现出自己最大程度的善意了。

能用得起这种手镯，这位小姐绝对非富则贵。

年轻的小姐叹着气说：“我洗完澡出来它就不见了，到现在估计得有个半小时了吧。”

“如果您不介意，我来帮您一起找吧？”娜莉辛放下酒杯起身，向对方递去自己的最后一张名片，“我叫娜莉辛·卡迪许，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在第二站的焰火城上车后，她始终活跃于散落在乘客车厢间的各个公共车厢内，想要在这些社交场合内找到潜在的大客户，但她从未见到过这位年轻小姐，还有她那只走丢的羊。

看来这小姐要么是不爱社交，要么就是一零九号车厢之前的乘客，那是她不能靠近的区域。娜莉辛心想，如果是后者的话，她就真的赚大了——编号在一零九之前的车厢不是普通贵族或者富商能消费得起的，若能攀上这种高枝……

钱！

行走的钱！

“我叫安妮·罗兰，您好。”对方接过她的名片，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她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报纸上见过您，半个月前，您为麦斯格迪伯爵辩护，成功帮他夺回了所有被骗的财产，赢得非常漂亮。”

“是因为麦斯格迪伯爵大人信任我。”

娜莉辛自豪又得体地说，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如果有需要，我会去您的事务所找您的。”她说着，将名片收进了口袋里，又看着娜莉辛说，“但拜托一位大律师帮我找羊也太浪费了，我还是先自己找吧，谢谢您的好意。”

见对方说得坚决，娜莉辛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向她道别，目送这位尊贵的金主离开。

“那应该是一零九号车厢的乘客。”酒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几天里，她已经彻底和这位酒保混熟了，“听闻她不仅是贵族，还是个来头很大的魔法师呢。”

娜莉辛耸耸肩：“魔法师会看不住、找不到一只羊吗？”

“谁知道呢，尊贵的魔法师大人总是有很多怪癖的。”

“尊贵啊……”娜莉辛从车厢门的方向收回视线，半调侃半认真地说，“我当年也差一点就成为魔法师了，是我自己放弃了。”

如果她的魔力没这么贫瘠……

酒保擦拭着杯子打趣：“您后悔了吗？”

后悔吗？

娜莉辛至今还记得十五年前魔法学院的院长看向她时那可惜的眼神，“徒有天赋，魔力低下”，“或许可以试试深耕魔法阵理论的领域”，还有，“你真的决定要退学吗？成为魔法师几乎是平民跻身贵族阶层的唯一途径。”

但，平民魔法师未必能成为贵族，却必然会被卷入政治斗争之中。

“当然不，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状态。”想起自己账户里的存款，娜莉辛开心地笑了出来，“魔法师可没有我这样自由。”

近年来，皇帝对魔法师的管辖步步收紧，魔法师中至少有五分之三是贵族，于是这种做法又加深了皇室与贵族间的矛盾——眼下，这些上层阶级人士大致上可以分为皇室派和贵族派，两个派别之内又各自分裂出皇太子派和塞勒斯大公派，两个派别之内又各自有激进派和保守派，乱得不行。

要是站错队就惨了。

娜莉辛喝光酒杯里的酒，放下小费后起身离开了。

比起留在随时都有死亡风险的高处，她还是更喜欢在安全的人群中等待结果的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