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真丝毫不惧,甚至想让他更生气。
果然,沈浪亮牌之后,快活王的脸色如死人一般难看。
代真不懂赌术,只是一个劲催促道,“快呀,老头,轮到你了。”
快活王始终不愿明牌。
代真仿佛明白了什么,大笑道,“你输了,对吧?”
快活王愤而离席。
他那个死人脸的护卫森冷地丢下一句,“快活王不会输。”
代真已拿起桌上的筹码数了起来,闻言头也不抬,“是是是,他只是好心把这百万两银票送给了我们,这样说你满意么?”
死人脸被噎住了。
沈浪似也不在意输赢,只是望着代真微笑。
对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人,你就顺着他的话,横竖代真拿到一笔巨额赌资,不在意那虚面子。
她坐在赌桌上,忽然仰天叹道,“怎么办,我就是对这种无本的买卖欲罢不能!”
大厅中只剩他二人,地上的饭菜一片狼藉,散发出阵阵奇怪的味道。
这些都无法掩盖代真的好心情,她欢快地跳到地面上,欣慰地赞赏道,“做得好沈浪,不管用什么法子,拿到钱就是好法子。”
沈浪只是笑问道,“那我现在努力的方向,合你的心意么?”
代真不住点头,“当然了,你是大功臣,走走走,功臣快回去歇息。”
次日一早,代真听说缀翠轩好几人都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奄奄一息。
她想着快活王下一步该找来兴师问罪了,谁知除了这个,竟然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变故。
“幽灵鬼女?”代真满脸的诧异,“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费劲思索了半晌,总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
沙漠中的大势力免不了逐水而居,除去盘踞楼兰古城的快活王,余下的便只有几个部落。
这幽灵鬼女未在中原出现过,那就是沙漠人士。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人,将代真身上九成的嫌疑都吸引了过去。
“我们得见见这个人,她也是冲着快活王来的。”代真凝重道,“就是不知立场如何。”
沈浪点头,问起另一个问题,“你觉得,快活王的实力如何。”
说到这个,代真满脸怨念,“这老乌龟谨慎得很,又那么讲究,离了眼的茶水不喝,我又近不了他的身,说不得吃饭都要人试毒,一层一层防护下来,想用下毒的方式打死他,难。”
沈浪也道,“他当年搜刮了中原各大名家的武功秘籍,经过多年深造,实力已深不可测,我全然不是对手。”
代真陷入了两难境地,“我预想过最坏的境地,快活王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就连暴雨梨花针都拿他无法。”
对练武之人而言,时间是最重要的一个衡量因素,有天赋的人何其多,谁敢自信是最杰出的那个。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
大约半盏茶时间后,代真从思索中醒悟过来,“你觉得,习武之人在什么情况下,身体最脆弱?”
有个答案在沈浪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不敢说,于是将问题踢了回去,“看来你已经有办法了。”
代真振奋地来回搓手,眉飞色舞,“不错,我想到一个连环计!”
习武之人气血充盈,如同薪柴,用引子点着了,便会引起一场大火。
武功越是高强的人,烧起来的火苗越旺盛。
“将其伪装成可增进内力的密药,不怕快活王不上钩。”
代真阴险地“嘿嘿”笑着,“用药时他会感觉自己的精力比平常充沛数倍,药效过去后状态微微滑落,这个过程中再动用内力……不啻于自取灭亡。”
沈浪听得连连点头,“我不怀疑你制药的能力,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如何诱使快活王心甘情愿吃下你的密药。”
代真打了个响指,“问得好!我们需要外援帮助。”
——
两日后,江湖中素有盛名的益元堂掌柜葛有财携秘密药方来到了快活楼。
在他的求助下,快活楼将举办一个小型拍卖会,拍卖他带来的益气丹方子。
快活楼的大厅里,处处坐满了热议此事的富商。
“据他说,这益气丹可温养经脉,普通人吃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习武之人吃了有助于修炼内功!”
另一人嗤笑道,“这么神?那他拍卖方子做什么,自己挣钱不是更好?”
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地环视一周,小声道,“据说拍卖是有附加条件的,说是卖方子,其实是卖干股,这方子有助内功的功效传出去,就不是他小小一家益元堂保得住的,因此来找个靠山。”
“那他还挺聪明的,用这种方式把大伙儿的好奇心吊了起来!”
……
沈浪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姿态闲适,代真不安分地撑着栏杆上下跳动,“沈浪沈浪,他们说买了那个方子就能挣大钱,你才赢了那么多银子,放着也是放着,我们把它买下来罢。”
沈浪嘴角的笑容总是那么懒散,“你开心,就买!”
拍卖之前,葛有财还放出消息,他随身携带的一株五百年以上的人参,将在拍卖时做成益气丹奉送给拍客,以检验药效。
生怕这些富商世家的老爷少爷觉得用材名贵,他还说了,低年份的人参也可作为原材料制药,只不过药效大打折扣。
这样一来,便是原本没打算插手药材生意的人,这下也决定去一探究竟。
整个事件的细节,代真与沈浪反复推敲过,也不知王夫人将他们卖了多少,快活王是否知晓代真擅长制药的消息。
沈浪打消了代真的疑虑,“即便他知道你精通医道,初时或许有怀疑,等到他确实尝到了那药带来的好处,便会打消疑虑了。毕竟,若有那样的好药,给我吃上百八十丸,江湖中哪还有别人的立足之地。”
是啊,只要尝试过那惊人的药效,快活王那样的人怎会相信他们在此关键时刻为敌人增添砝码?
代真点头,“拍卖会不必担忧,倒是那个‘幽灵鬼女’,得尽快搞清楚她的立场,我有种预感,她定然认识我们,否则不会东躲西藏,藏头露尾地。”
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代真也没想到,这“幽灵鬼女”前几日还是相安无事的状态,今日却忽然使出了杀招。
她被引到偏僻的竹林中,天上又忽然下起了大雨,疾风骤雨摧残得竹木四面摇摆。
代真依靠灵巧的轻功艰难闪躲着幽灵鬼女的招数,她身上的衣衫尽数湿透,贴在身上,行动间难免迟缓。
这样的环境中,无论用药还是暗器,准确度都会大打折扣,将她的倚仗废了七成。
这人不止认识她,还对她知之甚详。
代真心中有了人选,她摸了一把浸、湿的头发,落在一株粗壮的竹子尖端,大叫道,“白飞飞,你是白飞飞!”
白飞飞冷笑,“你认出我了,也要死!”说着一手持剑朝她刺去。
代真无法,脚尖一点,避过这一剑,又换了一处,“你为什么要杀我,总要让人做个明白鬼罢!”
白飞飞瞪着她,恨声道,“好,我告诉你,你害死了我的妹妹,难道还不许我向你复仇么?”
代真此时的神情若能具象化,定然是个巨大的问号,“你妹妹?我何时见过她?”
白飞飞胸膛剧烈起伏着,长剑“唰”地指向她,“我妹妹白翩翩,她是那么可怜的一个小女孩,我母亲将她送到父亲身边,没承想你这黑心肠的女人害死了她,顶替她身份做了那个男人的义女!”
代真神情呆滞,脑子仿佛锈蚀的轮毂,一卡一卡,“你说的那个男人,不会是指快活王罢?!”
白飞飞臂弯一收,已是蓄势待发。
代真忙阻止她,“等等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白翩翩呢?”
白飞飞愣在原地,暗中藏着的两人也呆住了。
白飞飞思忖她定是虚言诓骗自己,剑仍指着她,却不自觉松了力道,口中磕磕绊绊,“死到临头,你还……还……”
后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注视着代真。
这会儿功夫,代真脑中遗忘的记忆片段浮了上来,她捋了捋关系,确认对面这个是多年不见的姐姐。
“你要是信,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聊,若是不信,就请继续吧。”
代真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做出决定。
白飞飞持剑的手臂渐渐垂了下去,目光在代真的眉眼之间逡巡着,仿佛在寻找熟悉的部分。
见她半晌没有动作,代真自弯曲的竹竿顶端跳了下来,向远处吼道,“你们两个也出来罢,咱们开门见山,解决一下内部矛盾。”
率先出现的是沈浪,他神情与寻常无二,毕竟有些事他早知道。
片刻后,再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代真气笑了,面向东南方向叫道,“姓王的,你母亲出卖我和沈浪的事情,还没同你算账呢,要我给你罪加一等么?”
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时只剩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竹叶上。
王怜花缩着脑袋缓缓地一步一步蹭出来,抬头时,满脸沮丧,“这、这不关我的事,都是她们逼我的!”
不错,出卖代真沈浪给快活王,是王夫人的主意,向他告密代真害死“姐姐”的人是白飞飞。
从头到尾,王怜花不过是被迫行动。
白飞飞神情不免尴尬,撇过头去。
代真冷笑道,“需要我颁发嘉奖给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