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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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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映低着头,手指绞在一处,欲言又止地看向前头两个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开口:“王、王上,要是他不信我说的话怎么办?我原来骗过他,他定是会怀疑我的……如今您又放了消息,说不定一见面就将我给砍了。”

“不会。”华臻答得笃定。

“为何?您认识莫将军?”玉映小跑跟上她。

华臻两手按在玉映肩上,正色问她:“烤鹅好吃吗?”

玉映不知华臻怎么突然问这话,只得平心而论,愣愣点头:“好吃。”

冷冰冰的声音自另一畔响起,渊眠从来手中都握着把长刃不离身,抱臂在胸前。

“吃了王上的烤鹅,就要为王上做事,你以为都是白白吃喝?”

玉映咬牙,她分明就是出了狼穴虎口又进了狮子窝。

渊眠说得对,哪有什么好事砸到她头上,好在卫王没有楚王长得恶心,她愿意跟着卫王,走在泥石子儿路上,玉映有一搭没一搭踢起路上的小石块,“我这算是叛国么。”

华臻回:“算,不过你如今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玉映摇头:“我没有后悔。”

她本就没有什么要做的事,在楚国这么些年也没受过楚王半点恩泽,她更没读过书识过字,诗词歌赋样样不通,不知道除了楚国外还有多少诸侯国,知晓华臻是卫国的女国君之后还震惊了好久好久。

“王上如今是一国之君,要什么东西得不到,为什么要来掺和他们几个的事?”玉映好奇,“我是说——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还得连累卫国,得不偿失。”

渊眠道:“你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志向?”

玉映看她的眼神更古怪,她没有啊——她该有什么志向?

几人穿过矮墙,眼前已有一片茂密竹林,玉映正好抬头望天,想起自己在庄子里的日子,家中长辈还在时,虽然家中穷,每日听到鸟鸣和风吹草叶声,想起今秋收成好,就觉得幸福得紧。

可惜后来家里只剩她一人,为了生计她才去了隔壁庄,又给人骗了上了奴籍。

“过几日我去城里瞧瞧叔母,她若愿接济我,我就拿钱回去赎身,再回庄子好好种粮食。”

城里实在是太过可怕,她不要再来了。

渊眠轻抿下唇,片刻后跟她道:“不必去求你亲戚,日后的事王上会给你安顿好,把你完好地送回去。”

其实渊眠也就是嘴巴毒了一些,外表瞧着冷酷了一些,人还是挺好的嘛,玉映想到这儿,大起胆子拍了她一掌,咯咯笑道:“这么说,我也不是一直都倒霉啊。”

她乐滋滋地想,遇见她们应该算是幸运罢?

·

日暮西山,天色渐暗,终于有大队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林中,渊眠推了昏昏欲睡的玉映一把,玉映如绷紧蓄势的弦上箭般奔了出去。

盈盈——

凄凄惨惨摔了个底朝天,她吃痛抬眼,大片阴影投下,高头大马前蹄跃起正要直直落下!

完了,出师不利,她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双眸紧闭,指尖抠进地上的泥尘,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玉映艰难缓慢地睁开眼。

仰头见莫赤箍紧缰绳一脸迷惑地看向她。

马头被调转了方向,马蹄堪堪划过她身侧的泥地,显出一条长痕。

“是你……”玉映骤然咬唇,慌张地想要往后退。

果真下一刻长刀架上她的脖颈,莫赤厉声问她:“要逃到何处去?”

玉映浑身发颤,声泪俱下:“如今我是被抛下的棋子,如果不逃,哪还能有好下场?总归是你们贵人博弈,苦了我这平民百姓。”

“若王上还有些许良知,就请将军放我一条生路罢。”

“王上?”莫赤细细揣摩,思忖后问她,“你不是公子的人?”

王城部下几刻前来报,是公子琲指使玉映暗中解决了张太史,原因尚且不明,可她话中的意思倒像……

“你与王上心在一处,他重用你,愿将兵权悉数交于你,可谁能说得清楚数年之后,将军又会不会如同今日被厌弃的太史大人一般无状惨死?”

“而这厌弃的缘由只因先前太史并未将卫国王姬带回楚国,使王上在诸侯国前失了面子。如此色令智昏胸无丘壑之人,怎堪的做了这一国之君!”

“如今还要一石二鸟,把他那早就看不惯的儿子一并给解决了——”

危言耸听!

“妖女休要信口雌黄!”长刀又挨近玉映几分。

玉映只是冷笑:“将军刺罢,反正我这一路被王上的人追杀过来,已是没有退路了。”

城门就在咫尺之外,莫赤只思量了几瞬,收起长刀叫人将玉映绑上了马,一路奔往王城。

·

“什么?!”楚王一把推开桌案上成山的折子,脸上横肉抖动,“他要造反?!!”

昨夜被张太史死讯惊了一跳整宿未曾入眠,他午后便多在榻上眠了几个时辰,谁知眼睛一睁便听说他那小儿子带了大队私兵朝宫门口压了过来,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何事?

或许是年纪大了,他站了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扶着内侍的手缓缓坐下,浑浊的眼珠转动,目光落到桌案上压在最底的藏青绢布。

那是他早立好的立太子诏。

预备晾他几年,待他不再这般心浮气躁时再昭告天下。

楚王叹出一口长气,抽出那卷诏书,猛地扔到殿中红柱上。

“莫赤呢?莫赤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王宫?”

这逆子,怪不得前几日举荐莫赤前去边境攘平异族,原是早生了逼宫的心思。

内侍回他:“快快快……快到了。”

还有一事他不得不说,他呈上一块鎏金令牌。

“方才统领派人过来,说是卫王求见。”

“你说谁?”楚王即刻扯过那块牌子,看了又看,确认令牌工艺不似作假后心中一凛,喃道,“华臻为何今日来楚?是早有预谋还是出了什么事……”

偏偏都赶到一处去了!

越琲早不逼宫晚不逼宫今□□宫,华臻早不来晚不来今日要来。

内侍补充道:“统领转述,卫王说宫门今日不畅,如果进不来……那就等何时通畅了再来拜访。”

竟让她看了笑话。

她做国君才做了多久?

楚王沉下心来,“宫中还有哪些将领在?叫人把全部兵力带去堵越琲,撑到莫赤回来。”

“诺。”内侍应了急急往外走。

心中却想,这王宫中哪还有什么将领,哪还有什么精兵?公子琲的部曲暗藏在王宫附近,如润物无声般渗透了进来,现在去召兵士,哪里还来得及。

可他不敢多言。

迈步出了殿门,一只利箭倏地插进胸口。他想回头唤一声王上,可喉间发涩,终究没能叫得上来。

几名近卫兵士齐齐持剑拦作一排。

来人仅只有越琲一人。

其余部曲皆在大殿之外,地上零星有楚宫禁军尸首倒地,剩下的只是拿着武器相对,踟蹰不敢前。

唯今之计只有先拖着等莫将军从外攻进来。

越琲哪里不懂这个道理。

他越过几人的身影眼神冷冷望进去,低声唤了声父王。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王!”楚王拿起手边能拿起的东西悉数朝他砸了过去,多半却落到兵士的后背上。

越琲眼神微变,杀意浮现,手中弓箭拉开,“父王在等莫将军么,您放心把兵权全权授予,不就是因为莫家世代忠良,不会功高震主吗。”

“数日前您去信三兄召他回城,知道他为什么不回信吗?”

楚王回道:“逆子!我本就属意你,你何苦去对付他们?”

“还愣着做什么?!”楚王慌乱开口。

几名近卫却不敢轻举妄动,公子琲说得对,莫家代代忠贞,说是愚忠都不为过,就算今日公子琲乱了纲常弑父上位,莫将军必定也以正统为由拥立公子琲为君。

这场宫变最终不过一场闹剧。

甚至若公子琲聪明一些,早些暗中杀了楚王,也不会有人察觉什么不对。

几人面面相觑,从各自的眼神中达成了一致,竟是缓缓给越琲让了路。

楚王惊异从主位滑下,战栗看见箭尖。

“我让位,让位。”

他这般年纪怎还禁得起这般吓,“琲儿,我现在就写禅位书。”楚王一手扶上案桌,一手颤抖着去摸纸笔。

越琲对此嗤之以鼻。

“父王当我是傻子?你既早已知晓我要害你,又杀了张太史给我瞧,如今又这般轻易认输吗?”

“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杀了张太史?又何时早已知晓越琲害他?

越琲松开手指,一尖厉声划破王城上空。

片刻后,楚王汗沁前襟。突觉眼前有黑影紧紧将他挡住,那支向他射来的弓箭此刻折成两半躺在他脚边。

他以为身前站着的是莫赤,急急要过去攀住他脚,刚触上衣摆便被人狠狠一甩,他透着烛光看去,竟是一陌生女子。

外殿传来禁军的欢呼声。

“莫将军来了!”

楚王刚松了口气,越琲却愈加急切,从身侧近卫身上夺来一长剑,直直踏步刺来——

渊眠三两下折臂迫他半跪。

冷眼道:“公子逼宫前怎不先练练。”

越琲瞪住她:“你是哪路的?”

先前打探好了殿内无防他才敢丢了护卫只身进来,未想竟冒出这么个人。

见局势已转,渊眠压制住越琲,几名近卫这才过来,一齐将越琲压下。

渊眠并不回越琲话,而是转过去看楚王,“王上,要如何处置他?”

楚王四体并用,从地上爬起,整理几下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尘,似才从惊惶中醒悟:“自然是要好生惩治——”

说时迟那时快,渊眠手中的剑已插进越琲胸口几分。楚王急忙去拦:“你做什么!松开!”

渊眠拧眉,却还是听了楚王的话,并不再用力,剑已拔出,越琲吐了一地的血,恶狠狠地看渊眠。

楚王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对越琲道:“你走吧。”

越琲哼了声,喉间撕扯:“你此时会装仁君了?若你最初便将兵权给我……怎会到如今的境况。”

“我愿放过你不代表莫赤愿放过你,如今大权皆在他手,我说话可不作数。”

身后喧闹声越发临近。

越琲咬牙,转身便走。

楚王随意点了个人,“你,护送他。”

渊眠冷不防出声:“王上当真是慈父。”

楚王仔细端详她,背脊又弯下几分:“女侠,今日救命之恩,本王必定会报。还未问过女侠乃何方侠士?”

渊眠抱拳对他一礼,“卫王今日预备拜访王上,欲解从前误会,重结邻邦之好。”

“只是在宫门偶遇大队兵马,王上唯恐楚王有难,特派属下前来查探,还望楚王切莫生怪。”

“怎么会……如此,便多谢卫王了,待这事儿处置好了,王宫设宴相迎。”

渊眠向殿外看去,火光通明,莫赤正翻身下马,往殿前千梯行来。

身后跟着的是华臻。

“王上请。”莫赤将人迎进殿门,又跪向楚王请罪,“臣救驾来迟,多亏卫王出手相助,才致局面安稳。”

楚王无心跟华臻太过客套,忙问莫赤:“越琲现在何处?”

莫赤回:“暂时还未抓获,不过王上放心,臣已派一队精兵拦住他的去路,必将公子琲捉拿归案。”

楚王长呼气,眉目皱成一团。

“不如算了,放他一条生路,召老三回罢。”

莫赤眼神一凛,“此事属下还未禀报,公子鸣半月前横尸荒野却无人上报,如今属下怀疑……”

想到华臻还在殿内,不好言明。

楚王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方才越琲提起时他就该想到的。

华臻皱眉看向殿外,提醒二人:“王上想放过公子琲,公子琲看样子却不想放过王上,已一心求死了。”

闻言楚王踉跄奔向殿外,果真见越琲被围在兵士之间,箭矢相对。

他急迫大喊:“都不许动手!”

兵士未有反应。

楚王急攥住莫赤铁甲,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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