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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溯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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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照庭再次等到胡珺归家,已经是那日后的次日酉时。

她受召踏入正厅时,斜阳已经落在窗扇,影子拉得极长。

胡珺独坐案前,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手中契约被攥起褶皱。

“父亲急召女儿,是为税粮账目存疑一事?”她屈膝行礼,嗓音清冷如冬日泉水。

胡珺朝她抬头,神色暗淡:“你…如何得知?”

“女儿昨日擅入书房,见荆州税粮簿上有句朱批。”她目光掠过父亲颤抖的手,复又垂眸,“林家若肯出钱填这窟窿,必不会白做善事,他们要的,应是是联姻改籍。”

他细细端详这个女儿,昨日还是同胡晚钰一般的稚童,今日却已容貌昳丽,她说话时神情静默,偶有眼睫微动,也是显得清傲疏离。

这样一位气度不凡又风致楚楚的女郎,明明是他胡珺最爱护的女儿,可如今却要同那低贱的商人之子联姻。

他气林家贪婪,也怄自己无能,竟只能通过牺牲女儿来保全全族性命。他到底是个虚伪又窝囊的废物。

胡珺喉头哽塞:“既然你都知晓了,为父就不再遮掩了,只是……仅靠一页账目,你是如何猜到这一层的?”

胡照庭不卑不亢道:“父亲仁厚谨慎,若是能靠林府出钱直接解决问题,是断定不会让我知晓此事的。可如今父亲匆忙召见,想必是林府不应,并且开出了别的条件,

“林家世代经商,钱财无数,要的只能是摆脱恶名,跻身名列。然而当今律令中只有一条可行之法——那便是同官家士族联姻,改姓入籍,如此方可直走捷径,达成目的。”

胡珺看着如此慧智兰心的女儿,感觉心口骤疼,哽咽道:“不错,林府的条件正是如此。庭儿……为父前半生从未行差踏错,可如今却堪堪错付于你一人……终究是父亲对不住你……是父亲的错,是父亲无能,是父亲将你推入火坑啊!”

胡珺喉中又滚出一声呜咽,似困兽哀鸣:“庭儿……为父对不住你!”

烛火倏地爆开灯花,映得她鬓边步摇簌簌作响。那玉花鸟纹样的金梳,原是祖母临终前从钗上拆下予她的。

“父亲……”胡照庭也跟着哽咽起来,她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仿佛这般痛楚能压下喉头的苦涩。

林氏子是何等模样?是市侩圆滑,还是粗鄙无文?她不敢深想,只将目光死死钉在案头的结亲文契上。可她看着胡珺老泪纵横样子,尽力抑制住心中的悲凉,强装镇定:“女儿愿意同林家联姻,只要能救胡氏一族性命。”

胡珺听见女儿如是说,心中悲怆更甚,强烈的愧疚与不甘碾得他喘不过气,最终只能用手拂去泪水,无奈地撇下一句:“一同去将此事告知你母亲罢。”

胡照庭点头,与胡珺一同去见郑夫人。

郑夫人听闻此事后果然伤心欲绝,整个人哭得险些晕了过去,而在她身旁的小妹钰儿也啼哭不止,胡府上下一片悲戚。

她听见至亲的哭声,终究还是忍不住落泪。郑夫人把她揽入怀中,两只手死死抱住她的背脊。

她发间的步摇随着两人的抽泣而晃动,宛如雪夜中伶仃的枯枝,在风中瑟缩颤抖。

-

再过了两日,胡宅正急着清点从陇西老宅带回府邸的金银珠宝。

如今的胡宅本就不富裕,还要引赘婿入府,怕是连件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

“想必那林氏之子不缺奇珍异宝,还望他切莫嫌弃胡家清陋。”胡照庭摇摇头,看着地上用双手都数得过来的首饰物件。

站立了半刻,又对婢女裁云说到:“去将那把玉花鸟纹金梳取来。”

裁云扯了扯她的衣袖,诧异道:“这可是老夫人专门留给大娘您的,那个商贾林家也配得上这把金梳?”

“裁云。”胡照庭不答,只是催促她快去。

待她这把金梳安置在聘礼名单中后,胡照庭轻撇一口气,“配不上又怎样,现如今还不是只能好生对他。”

她一士族之女,家世清贵,自然不耻与商贾之子为婚,虽林氏入赘,但光是他的身份,她说出去都能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像“胡家如今都沦落到只能与低贱商人成婚了!”以及“还是个入赘的夫婿,胡家怕是穷得根本没有世家看上喽。”之类的刻薄言语,她就是能忍也不愿意听到。

士大夫与庶民本就阶级分明,身份卑微之人难道不应该安守本分,安于现状吗?胡家就算是寒门贵族,也不至于与满身铜臭的商人结为姻亲。

但事已至此,胡家还指望林家的钱财救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胡照庭无奈地叹气,惹得裁云也在一旁唱衰。

无论如何,她只好轻声安慰自己:“只求那林家大郎不是纨绔骄纵之人。我把他娶了放在家里就是,至于日后怎的,找个由头将他休了便是。”

裁云暗暗称是,随即同胡照庭继续罗列聘礼名目,两人无心再去想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貌的男子。

-

同一片月色下,胡府忙乱如沸水,林宅院里的翠竹却在寒夜中微微晃动。

檀香在香炉中燃烧,袅袅烟雾升起,一盘棋局已接近尾声,黑子呈碾压之势欲吃绝白子。

“专心看棋。”林载突然开口,枯竹般的手指叩了叩棋盘边缘。

林溪山睫毛微颤,白子却故意落在黑子截断棋阵处。他等着父亲像往常那样训斥他不学无术,却听见茶盖与杯沿相碰的轻响。

“胡家递了婚帖。”黑子“啪”地一声截断白子的后路,“今月十九,你入赘胡府。”

白玉棋子从指间跌落,滚入青砖地的阴影里。

林溪山猛地抬头,喉结急促滑动:“父亲说笑?凭我们林家的家产,何时需要……”

“入赘又如何?”老者打断他,声音比棋子更冷绝,“你当胡家为何突然要个赘婿?”他枯瘦的手掌覆住棋盘,黑玉棋子硌着掌心纹路。

“胡宅那位说是用钱还赌,可谁知道实情是不是在朝堂中出现什么问题了?”林载继续执棋围攻白子,“胡家虽式微,到底顶着‘陇西胡氏’的清名。你且忍这一时,待我林家改籍入仕,何须再被人低看?”

林溪山没有应答,看上去像是是不满意父亲这个决定。

林载等不到青年的动静,抬头剜了他一眼,将他下错的那颗白子掷了出去。

室内烛影扫在青年骤然僵住的脸上,他攥着棋篓的指节泛青,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颤抖。

“孩…孩儿明白了。”林溪山弯腰去捡那颗白棋,襟口滑出一枚白玉玉佩。

冰凉的玉佩贴着胸口,他想起自己现下是林府的大儿子啊,当然应该为林府做些什么。

林载满意点头,垂眸去拿桌上的茶盏,他没有机会看见林溪山眼底转瞬即逝的讥笑。

待林溪山直起身,双目直盯林载继续下棋的手,此时白子被黑棋吞没,发出脆响,他看似恭敬地垂下头颅,嘴角在阴影里勾起新月般的弧度。

“孩儿愚钝,这局棋输得心服口服。”

林载指节叩了叩棋盘,黑子映得他眸光深沉:“棋局可输,婚事却输不得。胡家与我林家各取所需,他们拿了救命钱财,我们也得将那名声抢来。”

“是。孩儿定不负使命。”林溪山朝他揖了一礼,缓缓退出书房。

-

那夜戌时,凉风盈盈。

胡宅檐角悬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晃,林溪山拢了拢貂毛大氅的领口,指尖触到颈间那枚冰凉的玉佩。

他贴着墙根缓步而行,皂靴碾过枯叶,碎叶声惊得树梢寒鸦惊起。

胡府后院的墙壁被月光映得惨白,雕花格窗内漏出一线烛光。

胡照庭伏在案前,头梳流苏髻,鬓边插着一只花枝金步摇,眉尖紧蹙,手中毛笔在宣纸上不停来回。

林溪山屏息凝神,鼻尖萦绕着她房中若有若无的绿檀香。屋内烛火将她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悄然往她脸上细看,倒见她两弯月棱眉倒真如初升新月,一双杏眼,睫毛长长垂着似一扇幕帘,抬眼之时不见妩媚,倒是一泓甘泉,映出女子的清雅不俗。

“簌”地一声,她将宣纸猛地一推,袖口滑出一截手腕,腕骨处勒着道浅红勒痕——许是白日帮着清点聘礼时叫箱笼铜锁硌的。

林溪山喉头微动,想起市井街人传言她清丽出尘,此刻方知传言不虚。方才那张宣纸边搁着半盏冷透的茶,随她搁笔的动作荡开涟漪。

外头忽起喧哗,胡照庭倏然起身,林溪山慌忙闪入廊柱阴影,却见她并未唤人,只独自推开格窗,任由夜风灌入衣袖。月华倾斜在她一袭青衣上,更觉她昳丽如仙人。

“大娘子,手炉……”婢女裁云捧着铜手炉试探着问。

“不必。”胡照庭嗓音柔和,指尖拂过案头那页写着林郎入赘文契的宣纸,“去将密匣里的私印取来。这入赘文契已为林郎拟好,等明日送去林府签字画押,胡林两家的婚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林溪山听后不自觉攥紧氅衣内衬的貂毛,掌心沁出微汗。

这女子分明是寒夜里的翠竹,明该清脆易折,但却让人瞧出点不饶风骨。

他蓦然想起棋盘上被林载掷出的白子,她此刻竟与那抹阴影重叠,微弱却持续迸发出亮光。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文书都写了些什么,于是悄然匿于廊柱后,静待胡照庭休寝。

两刻钟后裁云果然服侍她更衣就寝,烛火熄灭不久,她的呼吸声平稳悠长,林溪山在暗处听得十分清晰。

料想她已坠入梦乡,他便从不久前那道被她推开的格窗潜入,蹑脚停在书案前,垂眸翻看那张入赘文契。

“今有林氏溪山愿舍本宗入赘陇西胡氏,立约条款如下:

壹,赘婿当易服改姓为“胡”,原宗无事不可擅归林家。

贰,赘婿不得过问胡娘子掌家,年节外不得私支超五贯。

叁,不得私蓄外室,不得狎妓饮宴。

肆,胡娘子可因赘婿品行失格休夫,逐出不许携一物。

若犯七出之条,娘子可亲拟休书。被休者当日净身出户,不得申辩。”

“好狠的条款。”林溪山一面无奈,一面又觉得好笑,最终只是轻嗤了一声,暗暗退出屋室,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然而此刻屋内,香炉中燃尽了熏香,青烟忽地散去。

正安睡床榻的照庭却永远不会知道,大婚那日的林溪山并非是初次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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