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鑫不是没有问过夏政韬这样难道不累吗?
夏政韬当时的回答是,“孟宁的家庭不好,还在曾经的学校遭受校园暴力。”
是了,夏政韬完全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保护者的位置。在这段关系里,夏政韬的身世见识能力人际关系都比孟宁强很多,理应是爱情中的高位者却因为“保护”变得顺从伏小做低。
赵鑫不得不感慨,季临谙还真是误打误撞找对了方向。
“你为什么不试试不答应呢?”
“我担心他真会一时糊涂。”
赵鑫耸耸肩,“那就没有办法了。”说着才想起来锅里还煮着玉米排骨,赶紧起身把排骨汤端上来,“其实我更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季临谙的。”初夏夜晚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在窗外徘徊飘荡的柳絮将万家故事听了遍。
那些故事还在继续,只是时间不给柳絮机会。一个月的时间天上飞舞的地上滚球的绒毛消失。
保城五月的尾巴已经带着一点火星,挂在教室棚顶呜呜转动的风扇只能带给底下同学一点凉风。季临谙额头上还贴着一张冰凉贴,拄着胳膊眼睛落在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卷纸发呆。
备战三年的考试在到来的那一刻竟然尤为不真实,这种有些茫然的情绪不知道什么时候侵入他的心脏。好像原本大家还是每天遵循着早六晚九,食堂教室操场三点一线外加吐槽学校放假机制的生活。而在突然某一天告诉你,要离开了。
“季临谙,不要发呆。”班主任抱着保温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讲台上走下来,三年了还是那么悄无声息。
黑板上的倒计时只剩下八天,季临谙动动笔在卷纸上拉一条不明所以的线条,等着班主任走后又继续发呆。其实大雨那天后他拢共也就见到夏政韬两次。临近高考学校也不怎么放假,再放假估计就是高考前一天收拾教室将自己的痕迹彻底从学校抹去。
“临谙,季临谙。”李乐阳的手拍在季临谙的肩膀上,“又再想什么啊?夏老师吗?”
“不是,就是想马上要高考了。”
李乐阳愣了一下,眼睛也不自觉朝着黑板上每天变换的数字看去,“是啊,真的好快啊。”说完李乐阳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干什么,把耳机拿出来拍到季临谙的书桌上,“这个你记得拿回去啊,都忘了两次了。”
“知道了知道了。”季临谙把耳机胡乱塞进口袋里,扛着书包在巡查老师的催促下赶紧离开。季临谙坐上出租车,眯着眼睛把手插进口袋,里面除了一包纸巾什么都没有。季临谙赶紧两只手把几个口袋翻了个遍,压根没有什么耳机。
季临谙一拍头,一通电话打给李乐阳,“喂,你上车了吗?”
“啊?还没呢。”
“赵老板的耳机好像让我揣丢了。”
李乐阳那边停顿半秒,然后啊的一声差点震碎季临谙的耳膜,“你到底怎么搞的嘛。算了,我沿着那条路找找。”
季临谙讪笑几声:“嘿嘿,真的没注意。”
“还不如到时候我自己去给呢。”李乐阳吐槽道。
夜晚的星原跃上和清晨的旭日东升反复交替,重复的交替是没有办法再回溯的时间。
学校的周一应该是很多同学噩梦的开始,但今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兴奋。教室里塞满了颜色各异的行李箱,他们来回搬运教科书成摞的卷纸。女孩儿脸上还擦脂抹粉将自己打扮的漂亮,借了一台CCD拉着朋友到处拍照留念。
季临谙好不容易把自己残破成千奇百怪的书本都扔进箱子后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孙朗拿着白色照相机把季临谙从椅子上拖下来揽着他的脖子道:“赶紧的,我还没和你单独拍照呢。”
季临谙把凑过来的脸推到一边,“不去找高露找我拍什么单独照?”
“你能和高露比?我刚才和她到学校每个值得留恋的标志性地点当背景拍照好吧。
你们呢就只配用这个乱糟糟的教室当背景……靠!疼死了!”孙朗说到一半被季临谙一个肘击怼得向后退几步。
“少在我这里秀恩爱啊。”季临谙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是乖乖上前和孙朗拍了好几张,最后自己还挑了张喜欢的要孙朗发给他。
考前最后一天在学校收拾了一早上,中午头顶烈日拖着行李箱回家休息。
苏琳和季成这两天推掉很多工作专心陪季临谙备考,刚回家就闻到一阵鱼肉香气,“妈,你炖鱼了吗?”
苏琳解开围裙招呼季成把行李箱拖进来,然后带着季临谙到餐桌前,“你不是前两天念叨想吃我烧的鱼吗?明天就要考试了,吃完饭就别一直玩手机了,休息休息。”苏琳想着又道:“要不今天就不要让小夏来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本来懒散回答的季临谙一下子绷直身体,“不行,夏政韬……夏老师得来,前两天不是都确定好时间了吗。”
“那也行,快到点了吧?正好讲完课留他在家里吃顿饭。”苏琳说完就听到门铃声,季临谙把校服扔在椅子上跑过去开门,“夏老师好。”
“嗯。”夏政韬避开季临谙炙热的目光转而向苏琳和季成打招呼。季临谙扯着夏政韬的衣袖带人到自己房间。房门一关阻断很多嘈杂声响。
“我明天考试,你会来看我吗?”
“不一定。”
不一定的意思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不可能去。季临谙也知道夏政韬的态度从始至终也没有变,可他又固执道:“可我想考完看见你。”
“再说吧。”
这天也没有讲太多东西,夏政韬只是带着季临谙把最基础的东西又巩固一遍。一些基础公式记一记算一算两个小时也就这么过去。还是苏琳上来敲门招呼两个人吃饭。
“小夏也留下来一起吃点。”苏琳端着一个小砂锅,看见夏政韬要走赶紧招呼要把人留下来。
夏政韬摆摆手谢过好意,看着季临谙在卫生间还没出来才舒了一口气赶紧抽身离开。要是被季临谙磨着不让走,他可真就走不了了。
季临谙擦干手上的水滴在餐桌前张望一下,没见到夏政韬的影子有些不开心道:“夏老师是走了吗?”
“是啊,可能是有事吧?走的时候还挺匆忙。”苏琳给季临谙舀了一勺飘着淡淡油花的白汤,“人家走了就走了,别看了啊。”季临谙抿了一口汤顿了一秒,然后抱起碗咕嘟咕嘟喝了半个砂锅的汤又赌气道:“他没喝到真是他的损失。”
苏琳笑着轻弹季临谙的额头。
凌晨三点,季临谙打着哈欠从卫生间里出来,把头闷上想继续睡。枕头旁边的手机偏偏不许他睡,嗡嗡直响。季临谙揉揉眼睛才慢慢适应从玻璃外透进来的白色月光,那轮月亮弯的倒真像是个镰刀,这夜的星星好像也比往常多。
按在旁边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冷白色的电子光映在季临谙的侧脸,他靠在床头将手机一把带过来点开微信发现里面有十多条都是李乐阳,季临谙抽抽嘴角,“大半夜的不睡觉微信骚扰我干什么?”
“我睡不着,好紧张。”
季临谙迷迷糊糊才想到,好像他明天高考。深吸一口气对着李乐阳缓缓道:“真是多亏你,我现在也有点紧张到睡不着了。”季临谙仰头看向若隐若现的弯月,“要不咱俩玩两把游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打游戏。”李乐阳要是开启说教模式真就能说到口渴喝水才肯罢休。一连三四条长语音季临谙也没打算点开,退出和李乐阳的聊天界面忽然看见夏政韬前两个小时发过来的消息。
【高考加油。】
季临谙撇撇嘴,对着头像小声嘀咕道:“你在这的时候不和我说,让你到考场看一眼也不愿意,就只敢在半夜偷偷发消息。”
不过念叨完,季临谙又抱着手机不知道想什么,眼睛跟着颗粒大小的星星一眨一眨。
慢慢的,眼睛开始疲惫。手机从怀里滑落,砸在一边的棉被上。季临谙头朝着书桌方向闭着眼睛没多久又酣睡上,只是苦了另外一边没人陪着聊天的李乐阳。
“临谙,醒醒了。”苏琳给季临谙找了套干净的短袖短裤,整齐叠在一旁,“今天要考试了。”
季临谙捂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几圈才勉强睁开眼睛开始套衣服。今天猛然睡醒穿的还不是校服时有些发懵,“妈,校服呢?”苏琳可能是没有听到半天没有声音后季临谙带着套到一半的裤子又倒在床上。
“季临谙,怎么还没穿完衣服啊?”苏琳站在门口敲敲门。
季临谙把被掀开揉揉眼睛,“马上了!”
餐桌上是尤为清淡的白米粥,一点咸口带油的都没有,苏琳夹了一筷子清淡土豆丝,“大早上别吃太油腻太辣的东西,要是上考场闹肚子就不好了。”
季成难得没吐槽今天早上的饭菜,“一会儿我们送你去考场,该带的东西都带全了吧?”
“嗯。”季临谙嘴边沾了几颗白米粒,苏琳笑着拿纸蹭下去,“不要太紧张,无论考的怎么样爸妈都养得起你。”
“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小学还天天拿破产吓我。”
“此一时彼一时嘛,就算我俩现在骗你,你也不能信不是?”苏琳刮了一下季临谙的鼻尖,“吃好了?”看着季临谙点头,苏琳笑眯眯道:“走吧。”
他的考场不在自己学校,是隔了三条街的六中。不过好在李乐阳也在六中,不至于进考场时寂寞。平时在学校门口保安亭待着的保安人员在考场学校的大门口拉出来两条警戒线,把家长和学生隔开。
季临谙等到李乐阳才和苏琳季成摆手,通道不算太宽,后面也有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学生,季临谙再回头后面和考生通道旁边已经人山人海感慨道:“好多人。”
“这条街估计每年这个时候最热闹。”
后面人赶着走,李乐阳不得不加快脚步。
苏琳和季成一直没有回去,前一个多小时俩人目送季临谙进校门就回车里待着,计算着时间才又返回考场学校等着接人。路上苏琳正巧看到打着一把伞坐在台阶上全程等着李乐阳的李芳芳。
“芳芳!”苏琳把手里的包塞给季成,“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李芳芳笑笑,手指上的茧子摩擦着黑色的伞柄,“是啊,要不来回折腾也太麻烦了。”
“下午你别站着了,到车里待会儿吧。一会儿可能还有雨,这天也怪闷热的。”苏琳牵起李芳芳的手人堆里又凑近些转头道:“季成你去买两瓶冰水回来。”
“是不是有学生出来了?”苏琳踮起脚看,李芳芳一只手握着拳头,掌心里满是细汗。苏琳注意到笑着拍拍李芳芳的肩膀,“怎么孩子考试你这么紧张啊?乐阳那孩子多爱学呢。你可千万别紧张,要不然孩子都让你带的更紧张了。”
李芳芳眼角的细纹在笑的时候更明显,“是是。”
学生一窝蜂的跑出来,季临谙还真在门口等到李乐阳,俩人一起出来但是谁都没有提卷纸的事。中午在苏琳和季成的邀请下,李乐阳和李芳芳也就没有回去吃饭,在订好的餐馆包间待了一中午。
下午果然应了苏琳的话,阴着的天忽然飘下来几滴雨点,随后密密麻麻砸在地上将尘土溅起在空中四散飞扬。
而后接连三天都是这样的阴雨天。
夏政韬把伞放进花店摆在门口的木篓里。
“您好,有什么需要?”店员看着外面阴雨缠绵,“是要送高考生吗?”从前天始来买花的顾客都是一窝蜂的家长。
夏政韬点头,“嗯,包一束吧。”
“我们有59,99,175和189的。”店员说完价钱把人引到几个刚刚包完花瓣上还滴挂着水珠的花束上,“这两天有很多家长都来我们家订,99是最畅销的。”
“189的。”夏政韬看了眼腕表,“麻烦快点。”
“啊,好。”
夏政韬转头看向摆在花盆里根茎还扎在泥土里的鲜花,一颗垂满紫色细碎花瓣的小树闯进他的眼睛,“这个是?”
店员挑了张天蓝色象征自由的包装纸,站在一旁解释道:“这是紫丁香,花语是……”
外面濛濛细雨淋湿着大地,也将那层玻璃浇得透亮。朦胧间,在细雨中店员的嘴型一张一合。夏政韬听到一处忽然眼睛直直落在那束紫丁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