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谙？！”邹勤的声音在季临谙身后响起，被压制在身下的邹拙力气忽然剧增，险些把骑在他后背上的季临谙甩出去，季临谙转头，看到邹勤身后还带着一大帮人，暗叫不好。

无论是邹勤还是邹拙，季临谙一挑一还是对自己有点信心的。但是两个人加在一起，季临谙还真就没有那么自信。

季临谙拍了一下邹拙的头顶，“哎，你把邹勤找来的？”

“季临谙！”邹勤看清楚他身下压着的人是谁，咬牙切齿地吼叫一声，但是双腿迟迟不敢向前弄动一步，邹勤眼睛一斜盯准看热闹的矮胖头，“你去把他拽下来。”

简直无妄之灾，矮胖头慢吞吞走到邹勤旁边，和邹勤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不再弄动半步，眼睛虚虚盯着一旁的杂草堆，嗫嚅着说道：“我，我不敢……”

哦，对。这也是为什么季临谙敢只身赴险逞英雄地把那个倒霉的初中生从邹勤手底下救出来的原因。季临谙又用力向下压手掌扣着邹拙的后颈，眼睛一直瞄着身后那群人，这段窝囊的对话自然清楚落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季临谙是真想不明白一个个和李乐阳差不多的胆子天天混什么社会。

季临谙叹口气，刚想说话，身下一道力忽然把他摁倒在地上，扣在邹拙后颈上的几根手指一用力，指甲缝里忽然多出来一小条血迹。

邹勤看到局势逆转一把推开挡在自己一半身躯的矮胖头，跑过去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学着刚才季临谙的样子压在他的身上，季临谙被重量压到差点喘不过来气，一只胳膊就被拧到后背，完全使不上力气。邹勤用滑稽的姿势一边压着季临谙，那边还不忘看看捂着自己脖子的邹拙，“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刚才是让这小子给阴了！”邹拙强忍着后颈几道抓痕的疼痛，恶狠狠蹲在季临谙身边，一把薅住季临谙的头发，“让你玩阴的！”

放屁。

季临谙满脸鄙夷看着邹拙。邹拙被盯得不自在，避开季临谙的眼睛，起身看见纯白色的短袖因为沾了泥土变得脏兮兮的，硕大的鼻头哼出来一个音节，脚掌踩着季临谙的小腿用力碾过。季临谙垂着头喘着粗气，听见邹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知道我哥是谁吗？那可是五中的老大！”

季临谙没心思听这俩兄弟装逼，手臂发力挣脱邹勤的双手。邹勤嘚瑟之余手劲儿松了松，轻松被季临谙挣开，腰身向侧面一别两只手直接捶向邹勤的双眼，眼圈上的青紫色一瞬间涌上皮肤。

“啊！！！！”邹勤捂着眼睛，随后被季临谙踹翻在地上，连带着邹拙也被绊得踉跄。摇摇晃晃退后几步被邹勤的小弟搀扶才稳住脚步。

季临谙拍拍衣服上的灰，小腿上的痛感没有消失反而站起来后来得凶猛。邹勤坐在地上捂着脸哀嚎几嗓子，几个小弟甚至都有点想跑的意思。

邹拙被气得眼睛里出来几条红血丝，不要命地往上冲。

季临谙想躲，只侧着身子右腿就疼得软了一瞬，膝盖弯曲往前栽倒，邹拙看准时机拳头急转方向，季临谙的后背挨了一拳踉跄摔倒在地。邹拙半蹲着举起拳头要朝季临谙的脸上复刻出一个青紫色的眼圈。

“你们在干什么？！”夏政韬微微喘着气，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光，“我报警了。”

几个小弟本来就不想在这里待着，听见一个男人举着手机说要报警更是害怕的四处逃窜。

邹拙举起来的拳头最后还是没有落在季临谙的脸上，他拽起坐在地上的邹勤，朝着地上吐口唾沫，“找外援是吧？”

季临谙大方坐在那处，灰头土脸还能看出一种挑衅的神态，“只准你找帮手不准我找外援？”

邹勤一手捂着自己青紫青紫的眼眶一手扯着邹拙的衣服，“快走快走。”

季临谙目送两个兄弟离开，才把目光转移回唯一留在这里的人。刚才被邹拙那个臃肿身子挡住视线，现在才看清男人的脸顿时觉得稀奇，“哎，这么巧？”

夏政韬走上前，递给季临谙一只手，“还能起来吗？”

季临谙扶着那双手，摸到无名指侧面的笔茧。夏政韬见对面人站起来刚想松手却被季临谙一把握住感受到季临谙手掌上的灰尘颗粒，眼睛落在季临谙的脸上，那人笑眯眯地轻轻晃了一下，“帮个忙呗，我好像走不了了。”

夏政韬就这么成为季临谙的“拐杖”。正午的阳光烤在柏油路上，季临谙隔着鞋子都感受到烫脚，离开绿树成荫的小胡同，太阳直直照射在季临谙的头顶，“那个地方那么偏僻，你还能找到？”

“偏僻？”夏政韬真觉得这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怕，“这个公园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偏僻的。你以为我是凑巧走到那里的？”

“不是吗？”

“半个公园里的大爷大妈都知道有几个混小子在这里约架，就是不想给自己找事呢。”夏政韬回忆自己刚到这里散步坐在石墩子上就被两个大妈拉着听她们讲爱闹事的混混。

季临谙一瘸一拐地走着，哦了一声就没有说话。

越到门口张望他们的人越多，夏政韬又看见几张面熟的脸，其中一个和夏政韬下过象棋的大爷拿着一个手帕给季临谙脸上已经快要干掉的血迹抹下去，“小孩子就去学习，在这里耍什么。”

季临谙抿了抿唇，扬起一个笑脸点头认同。

“我车上又给来来用的药酒。”夏政韬指着一旁白色SUV，锃亮的车身没有一点污渍，看起来是刚洗过的。季临谙目光挪到公园旁的洗车店，然后跟着夏政韬走过去。

车门是大开着的，夏政韬从车后座位上拎出来一个迷你的贴满粉色贴纸的医药箱。季临谙扶着车门框实在没忍住笑出来，“好可爱。”

夏政韬把医药箱拿出来就让季临谙坐在车座上，“来来自己贴的。”

“来来？啊，你的小侄女？”季临谙的裤腿被夏政韬一层一层卷上去，残留在裤子上的细沙也顺着褶皱的纹路落在干净的车座上，“要不我起来吧？”

“不舒服吗？”夏政韬站在车门旁拧开药酒盖子，低头看向季临谙的眼睛。

季临谙摇头，“我裤子和衣服有些脏，会把你车弄脏吧？”

夏政韬好像笑了一声，把倒在手掌上的药酒捂热揉搓开贴在季临谙的小腿肚上，“没事。”

带着药酒的手掌捂着季临谙的小腿，时不时揉搓按压，季临谙微眯着眼睛，简直不能再舒服了嘴里时不时轻轻哼哼几声，“谢谢你啊，帮了我好大的忙，不然真让邹拙给揍了。”

季临谙的小腿已经有一大片是青紫色，夏政韬把药酒收起来，又拿着酒精棉片给季临谙脸上那道划伤擦拭。棉片是一个一个的小包装，撕开后两个人的鼻尖都萦绕着酒精刺鼻的味道。

因为藏在箱子里，棉片上的温度不高，在这样炙烤的天气下格外凉快。

“他们那么多人你也敢动手，为什么不报警？”

“你不也没真想报警嘛。”

“谁说我没有？”夏政韬把棉片扔在空的塑料袋，“我当时手指就差一点儿按了拨打键。”

季临谙晃荡一下自己的腿，“那怎么没打？”夏政韬似乎很喜欢他的眼睛。季临谙眨巴几下，狐狸眼睛里藏着树叶斑驳的光影清澈而又明亮。

夏政韬手上收拾着医药箱，扶好季临谙微微抖动的腿，“说了只是先吓唬他们，如果他们还是继续动手，那几厘米的距离就点上去了。”

季临谙点头，他支撑着座椅要离开车座。夏政韬连忙扶住他，“你干什么？”

“回家啊。”他现在脑袋上补着一块纱布，小腿的瘀血看着渗人，简直太适合给他爸妈看看了。夏政韬轻轻推着季临谙往里面坐，“着急？你现在的腿至少要等二十分钟瘀血才能稍微退些。”

退了他不是白挨打了？季临谙要回家的欲望更是强烈，“很着急。”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季临谙把手往后一缩，车门被夏政韬带上，而后扔过来一部手机，“你导航一下。”

车载音乐很轻柔，空调把车内温度降低很多，季临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想不明，“这么轻的音乐，你开车不会困吗？”

“还可以。”夏政韬跟着导航走，季临谙从后视镜看见夏政韬的脸，确实没看出来任何被催眠的迹象，最后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大咧咧摊在车座上，头靠着窗户欣赏起车外快速略过的景色。

“你和他们有冲突吗？”

“可能吧。”季临谙放松下来的声音带着一点软，“那个坐地上叫唤的叫邹勤，我隔壁班的。前几周放学看见他带着他那帮小弟打劫一个初中生。那个初中生在我们这片挺有名的，他爸家暴，他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和别人跑了，家里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奶奶，能上学都是他奶奶求出来的，平时生活拮据也没有人护着，就被邹勤盯上了。”

夏政韬捏紧手里的方向盘，“你把人给救了，然后就盯上你了？”

“算是吧，那天邹勤没打过我，比今天还惨，所以他倒是好几天看见我都绕道走。对着我会挥拳头的那个应该是邹勤的哥，好像叫，邹拙？今天是邹拙给他弟找场子才找到我跟我挑事的。”

夏政韬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对着后座的季临谙道：“我扶着你回去？”

夏政韬这是第二次来碧水金城，在刚落脚这座城市时被自家姐姐推荐这个小区，环境安保各种设施齐全，除了房价比同期看的贵以外挑不出什么缺点。只是最后夏政韬还是选择和赵鑫比较近的小区。

季临谙摇摇头，结果在夏政韬的注视下，被只伸出去一点的腿疼得皱巴着脸，又赶紧点头。

夏政韬搀着季临谙，把车门锁好两个人慢慢朝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