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陈就里挽着张景轩的手走进了书院讲课的地方,目光扫了扫,坐到了书非墨旁边。
漂亮的男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突然来听我们书院的讲课做什么?”他又看了眼张景轩,惊讶道:“你是张家张景轩?”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呀小墨墨,第一次见到我的未婚夫吗?”陈就里掐尖了声音在他的耳旁小声道。
书非墨没说什么,留着这个距离跟陈就里咬着耳朵。
还是岳灏言先受不了地将她移开,硬邦邦道:“女孩子家家的,轻浮!”
台上的讲师冷眼走到岳灏言桌前,点他起身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高大的男人沉默了,幽幽道:“我只会打架……”
“那你就更应该听课!学习才不会让你们变成像这个家伙一样的莽夫!”讲师用戒尺拍打岳灏言的手心,被发的人皮肤都没肿,他自己的手倒是肿了。
讲师偷偷摸摸地收回手,示意他们不要开小差了,转身又开始讲着课,偶尔还会揉一下手掌。
一张纸递到了陈就里手上,她看向张景轩,男人面上倒是认真,她打开了纸:我还以为未婚妻大人牺牲我宝贵的时间是约会?怎么一直在和别的男人聊天o>_ 她挑眉写下几个字,转头又继续和他们聊着,张景轩低头看向纸张:听完这堂课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两个人?他哑然失笑,就是不知道,她会带些什么惊喜给他呢?或者……惊吓?
书院的讲课很漫长,白天讲到了下午,偏偏能被邀请来听课的都觉得收获颇丰。张景轩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有些厌倦,这种洗脑的心理暗示话术对他不起作用不说,还很吵。
他完全是凭强大的意志力才撑着一个正经表象,不然早走了。
陈就里倒是在一边相谈盛欢,他撑着头看向身旁笑着笑着就从书非墨手里讨了一堆好处的女孩,不自觉想着她倒是比这无聊的课室要好看的多了。
半响,张景轩感受到有人一直在看着他,下意识睁开眼。迷茫了一会,很快又反应过来,笑着问道:“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很久没睡吗?”陈就里避开了这个话题。
男人还是笑着:“做医生的,哪能随便睡觉?”
“做医生又不是没人权,不想说也不用找这么烂的借口。”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月色已经从天空撒下,张景轩听见自己说:“要出去走走吗?坐累了。”
“好。”
他们一起走在路上,谁也没开口,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层遮掩,雨水猝不及防落下。她和张景轩从容地踏着雨走到路灯旁的一个商铺棚下站立,静静地看着雨丝落入地里。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啊……张景轩想到,忽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陈就里将手伸到雨幕中试图抓住雨水,不自禁想起杨启莹,她的话,会去舞雨吧?
宽大温暖的掌心将她的手包裹抓了回来,细细地用衣摆擦着上面沾到的雨水,问:“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呢?”
想说什么?想说很多,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就里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恍然意识到,他的长相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变得更硬朗,甚至线条锐利得有些冷漠,若不是嘴角始终挂着笑,倒是很有拒人千里的那种味道。
什么时候有这种变化的呢?她不知道,她并没有完全地参与这个人的人生,他们本该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行。
“擦干了。”张景轩盯了会她的手,一下松开,看向天空,“还要下好一会雨啊……”
“张景轩,低头。”
“嗯?”男人疑惑地低头看向这个女孩,女生的眼神很复杂,仔细看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如同一个空空的玻璃珠,张景轩在里面看到的是自己。
突兀的吻在雾蒙蒙的白炽灯下发生,柔软的唇碰上,张景轩的大脑反射性给了一个答案:她在吻我。
紧接着是不解:她为什么吻我?
“张景轩,专心。”陈就里命令着,唇却没有离开。
她吃了糖?什么时候吃的?疑问都被这个吻吞下,张景轩下意识把她环在内侧,加深了这个吻。
雷声一闪而过,张景轩反应过来,稍稍拉开了距离。原来和她接吻,是这种感觉啊……
女生的唇上还残留着水痕,她舔了舔唇,盯着张景轩。
她在找什么?张景轩不知道,他顺从地和她对视着,眼中有着浓重沸腾的情/欲。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下雨,是会让人产生欲望的。而且这欲望浓烈,席卷理智,把人烧得只会想着有关眼前的人,有关这个吻的事。
除此以外,他竟然什么也想不到,所有引以为傲的理智一瞬间全部崩盘,只能凭借本能行事。
“你想做的,杨启莹帮不了你。”陈就里淡淡地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张景轩哑着嗓子,张张口,却不是回答这个问题,“你吃的糖是什么味?”
修长漂亮的手抚摸上他颤抖的喉结,陈就里忽然笑了起来,“牛奶味,书非墨讲课时给的。”
“原来,你对我的渴望居然这么重啊……”陈就里压不住笑意,声音里满是嘲弄,“张景轩,如果我把匕首拿出来,你现在就死了。”
听着她说这些话,张景轩也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愣愣地盯着她的唇,什么也说不出口。
雨水砸在他脸上,张景轩才发现自己被逼的退进了雨幕中,他陡然偏过头,那个他竭力压制的念头死死地充斥在脑海:我喜欢她。
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张景轩才抬起头,看向那个一直笑着的女孩,说:“你知道了。我和顾家的交易,和毕君落的交易,和杨启莹的交易,你都知道了。”
他从未如此平静过,平静到连声音都不会变一下,“我讨厌变数,不想改变,不想看着上夜变成你们博弈的工具,不想让它成为一个只会哭泣流血的野兽,可你们都不是这样想的。”
“就像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山城会成为牺牲品一样,你们还是选择了用山城去博弈。那天你问我关于山城的看法,我希望山城就是山城,你并不认可我,也没有人认可我。你们只觉得我天真,事实上呢?只是你们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张景轩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眼底却是明晃晃的悲意,“陈就里,我累了,很累很累。我每次救人的时候都在想着,我的家人朋友们罪孽深重,只愿我每救一个人,便能多一个人过得好些。”
“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珍重的人再哭了,权利啊权利。”
他一字一顿地问:“陈就里,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哪份筹码?你满意这份筹码吗?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他们隔着雨对峙着,像是要把对方都刻进骨血里记住,谁也不能忘记谁,用仇恨牢牢的捆绑着。
雨停了,心里流的泪停了吗?
张景轩笑出了声,是嘲讽,是痛恨,是厌恶,是喜欢。
“张景轩,你不该动真情的,谁都不该。”陈就里看着他身上滴落的水滴,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圣夜二十一人,无人存活,中立,才是张家应该做的事。”
陈就里走近了他,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水,静静地看着他,吻了上去。
很轻很轻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却无端端让人心生寒意。
他早该想起来的,陈就里,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天生,就是上夜人。张景轩闭了闭眼,推开了她,是他蠢了,居然以为联合了这么几个弱小的中立派就能阻止她们。
太天真了,张景轩,你又不是上夜的神。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月色重新显现,气温下降,愈发冰冷。
张景轩拿出手机,一个人站在路边,拨打了一个号码。
“张景轩?”对面的人惊讶道:“怎么会今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我要退局。”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瞬,问:“是因为就里吗?”
“重要吗?你一开始不就知道我的打算吗?你对我的承诺并没有太大诱惑力不是吗?”
一连几个问话让对面失了神,很快又反应过来,“你现在情绪不对,不要在冲动之下做任何决定。”
“什么是冲动?我比你更清楚我在做什么,至少我不用躲在暗地里说出自己的欲望。”张景轩嘲讽地笑道。
对面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却已经被挂断。
优雅矜贵的妇人剪了朵花枝,淡淡问:“张家这条线没了?”
“是的,母亲。”
“我早说过,从张景轩决定去做医生的那时起,他就随时都能从这个牌桌抽身离开了。”
“对不起母亲,是孩子愚昧了!”那人连忙跪下,连头都没敢抬。
“陈就里呢?”
“孩子无能,她还在局外。”
“她向来谨慎,自然不会随你心意而动,让阿莹去吧。”
“可是……我们真的能掌控得了她吗?”
妇人眯起了眼,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失败的作品,那就销毁好了。”
跪在地上的人眼里闪过几分惧意,却是没敢接话。
女生伸出之间攥紧了张景轩的衣摆,亦步亦趋跟着他走。
“想做什么?”张景轩停了下来,坐在了一条巷子的拐角,从衣兜里抽出根烟点燃,慢慢地吞吐。
好看的人抽烟也是赏心悦目的,圆润的指尖轻轻包裹住烟头,男人的眼神忽明忽暗,火光中只有轮廓还是清晰的,其他的好像都消失在无尽的虚空里,看不见也摸不着。
他其实很瘦,尤其是骨头,偶尔会突出来,摸上去很硌人。
突然,陈就里在他吐烟时靠近了他的烟圈。张景轩拉开她,被呛了一下,带着些恼怒开口:“二手烟对身体不好,你第一天知道吗?”
“张景轩,你别躲我。”
男人竭力偏头想躲避那双眼睛,却被人用双手死死扣住下颌,只能和那双眼睛对视。陈就里又说了一遍:“张景轩,你别躲我。”
为什么呢?身体拒绝不了,精神拒绝不了。张景轩,你就是个笑话,一个巨大的笑话。他忽然很想笑,于是他扯了扯嘴角,还真露出一个笑来。
“看着我。”陈就里命令道,他下意识遵从。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摸了一根他的烟出来,将烟圈吐在他的脸上,张景轩没有躲。她亲亲他的唇,她的声音很小,近乎呢喃:
“张景轩,你要以身作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