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一门盘踞整个关东地区,在的场静司的经营下蒸蒸日上逐渐处于除妖师一族的领头羊。
神谷一族位于中部地区,是传承悠久的古老除妖师家族。
比起行事张扬的的场一门,神谷这几年越发低调。
他们的家族事务中心随着家族核心成员移居越发向海外转移,这次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也是因为其核心成员时隔十五年再次回到日本。
神谷一族曾是侍奉神明一族,因此他们大多族人都极为擅长驱使狐妖。
宴会在长野一处私人山地举行,夜晚到来之际参加宴会的人员可以跟随狐火寻至夜宴地点。
夜晚的深山鸦雀无声、静谧非凡,形单影只的少女脚下的木屐踩着落叶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林小路,哪怕借着零星月光也无法窥见前路。
可踩着木屐的少女却好似如履平地,她精准地避开脚下的碎石恍若知晓方向般的前进着。
普通人眼中黑暗的小路在的场贵子眼里,她的前方被漂浮在空中的狐火照亮。
小小一团狐火慢悠悠地在前方飘转,时不时还停下等一等的场贵子。
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一群能够窥见世界另一面的人们一同抵达山中一处庄园。
靠近这座灯火通明的庄园,的场贵子喂食狐火一簇灵力:“谢谢。”
随着华丽沉重的大门被侍从推开,大厅中觥筹交错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看向大门的方向。
几秒的寂静之后,明亮辉煌的大厅中转而继续恢复热闹。
一些人三两成群地交头接耳,视线隐晦地望向大厅中身穿白金和服的的场贵子。
有些好奇地打量她,有些向她颔首恭敬地打着招呼。
“这位怎么会到场,不是说的场家这次不参加吗?”
“就算家主无法前来,他们也不可能派她来才对。”
“也不知道这位来到这里是想干什么。”
的场贵子眼神冷淡,她漠视耳边的窃窃私语,自顾自地来到大厅的一角。
角落的沙发处,几个休息的除妖师们在见到她的瞬间便如鸟兽一般散开。
的场贵子对此习以为常,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眼神淡淡地扫视着会场。
的场贵子目光虚虚注视场上虚假交际的人们,她的视线在挪动至门口时黑色的眸子闪烁几下。
大门此时恰巧进来两个修长的身影,亚麻色头发的男孩一幅式神打扮手中抱着一个模样古怪的猫咪。
夏目跟在名取周一身边来到宴会,他一如既往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场所扮成式神。
他透过脸上的面具摇摇望见那个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的少女,他凑近名取周一小声道:“名取桑,贵子桑也在,我去同她打个招呼。”
名取周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假笑,他一边应付着凑上来的同行们一边皮笑肉不笑、嘴唇微微抽动地道:“不是说了吗,夏目。离她远一点,她很危险。”
夏目贵志笑了下:“我去去就回。”
夏目贵志望着那个孤零零、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女,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曾经也是那个别人口中“危险、古怪、不要接近”的存在。
宽敞的沙发上唯独少女一个人静静坐着,周边蒸空的状态与其他围坐一团的人们相比起来是那般显眼。
夏目走近的场贵子,沙沙的声音透过面具隐隐约约传出:“又见面了,贵子桑。”
的场贵子没想到他会主动接近她,手中转着圈的折扇在空中停滞一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夜安夏目君。”
夏目褐色的浅眸似琥珀般清透,他弯了弯眼眸:“贵子桑今天非常美丽,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坐在你身边呢?”
场内的人们交谈的空隙都或多或少的注视着的场贵子这边的风吹草动,的场贵子瞥见二楼窗帘下一闪而过的身影站起身来:“随意,我还有事,有机会再聊天吧。”
的场贵子说完便离开一楼大厅,夏目一点回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好目送少女离去的背影。
“被讨厌了哦,纳兹咩。”窝在夏目贵志怀中的斑不咸不淡地调侃着。
夏目没有说话,手上用力揉弄着斑肉乎乎的大脸。
的场贵子应该是看见什么了,他才没有被讨厌。
相反他看得出来,的场贵子对他很是感兴趣。
的场贵子步伐沉稳,眼睛不着痕迹地注意着楼上的动静。
她缓缓走上楼梯,一位眼尾舒缓、身穿黑蓝和服的女士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的场贵子能够确定,这位应当就是母亲信中提及的那位名为“萤”的女士——神谷萤。
因为在的场贵子还未开口时,眼前这位盘起头发气质温婉的女士便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她眼中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是感慨、怀念、沉浮不定的深深碎光:“你是贵子吧,清子的女儿。”
的场贵子站定在她身前一臂,声音清冷:“你是萤,她信中提到那位友人。”
神谷萤温柔一笑,她目光温和地打量着眼前与的场清子相似的少女:“传闻你不是喜欢参加除妖师宴会的性子,你哥哥前几日还说无法前来呢。所以……今日前来,可是有事需要我帮忙?”
真像啊,在少女步履款款上来的时候,她仿佛再次看见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女朝她走来。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回过神来。
因为眼前的少女,气质与她的母亲截然不同。
她们的眼眸是那般相似,又是那般的不一样。
一个永远燃着绚烂烟花,热烈明媚;一个似冷玉淬雪,无情无欲。
的场贵子不怎么同长辈接触,她眼眸放空轻声道:“我想请您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我的母亲、清子,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神谷萤眼尾的纹路加深,泛着柔光的眼睛瞬间虚焦好似在回想什么。
她慢慢向前走去打开一道房门,昏黄的灯光蜿蜒绵亘:“关于你的母亲,那故事可就太长了。”
安静的房间隔绝外界的喧嚣,神谷萤望着对面端坐着眉眼飘渺的少女。
她阖眸声音悠远:“清子她是个热烈如夏花般的人,惊才绝艳的同时又拥有一副好样貌。”
的场贵子细细听着女人舒缓柔和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从旁人眼中窥得母亲的模样。
根据神谷萤的形容,的场贵子能够想象到,她的母亲是一个与她性格南辕北辙似灿烂晨光般的人。
身在除妖师一族,拥有惊人天赋的同时却对这个职业没有兴趣。
只有当族中有棘手的生意时,她才会出手解决。
稀薄的灯光照映着神谷萤的侧脸,她睨着的场贵子和服裙摆嘴角上扬:“你的母亲也经常穿和服,只不过都是碍于家族礼仪。她时常提着和服的下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踩着水同妖怪们聊天。”
的场贵子没有说话,只是原本泠冽的眉眼逐渐破冰。
她能够想象那副场景,四下无人的庭院或山涧,少女光着脚、衣着散乱、肆意奔跑的模样。
然而神谷萤说了许多,其中却都是对于少女时期清子的描述。
的场贵子捏着折扇的手柄,双眼直直看着神谷萤:“你曾经见过我对吗?在她消失的那两年,你有对她提供过帮助对吗?”
神谷萤双眼怔忪,神情一愣。
她的目光在的场贵子脸上描摹,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确实帮过你母亲一段时间,但也只是短短几周。”
神谷萤眼神有一瞬幽暗,神情不自然地道:“在我见到清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你。但我也没办法帮她,那段时间她没有缘由的日渐消瘦。所以,她最终还是回到的场家。”
神谷萤没想到会遇见的场清子,她没想到一个已经消失将近两年的人会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在与那双依旧明亮的双眼对视后,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向她伸出了援救之手。
理智上她知道,她不应该瞒着所有人收留清子。
但是不知怎的在面对那双充斥鲜活的眼睛时,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对于生长在古板家族中向来墨守成规的她来说,窝藏的场清子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决定。
神谷萤能感觉到,面前的少女好似对她的话语感到失落。
她心中轻轻叹气站起身靠近清丽潋滟的少女,神谷萤替的场贵子整理了些许歪曲的腰带:“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找机会见见你,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那两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女人清浅的香气萦绕在的场贵子周围,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低声道谢:“谢谢您,今天真是打扰您了。”
神谷萤克制地摸了摸的场贵子发尾的金饰:“怎么会,有空的话欢迎你常来。”
的场贵子的神谷萤的目光中越来越远,在的场贵子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开口叫住她:“贵子……”
的场贵子回眸,神谷萤望着那双泛着盈盈微光的眼眸释然一笑:“没事,山路崎岖,小心脚下。”
的场贵子点点头,在她拉开房门的瞬间一个黑色长发身穿粉白和服的小少女冲进房间。
两个人擦肩而过,彼此颔首。
小女孩像一个小炮仗似得冲向神谷萤,她撒娇依偎在神谷萤身旁:“妈妈,她是谁呀?”
神谷萤温柔一笑,手指理着小少女凌乱的发丝:“一位很久没见的故人,是妈妈很是倾慕之人的孩子。”
的场清子之于神谷萤,是曾经压抑生命的她最最羡慕、倾佩的人。
她们只有过短短的三次见面,她们根本不是友人关系。
在那个被男性掌权的年代,的场清子是她们之中最为自由、肆意的人。
她比多数男性还要厉害,比多数的女性还要有勇气有思想。
那样骄傲、自由的的场清子,是神谷萤心中永不坠落的骄阳。
也正是那般鲜活的场清子给了神谷萤远走海外的勇气,以至于她超过她的兄弟姐妹最终成为神谷家的掌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