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焕勇”莫名其妙在堂上叫三皇子摘了官帽,扒了官服,还叫土匪头子指认说他是土匪冒名顶替了朝廷命官。
孙捕头和张德来听了这消息,心中想着这些年跟着假胡焕勇在汝宁为非作歹,要是三皇子顺藤摸瓜,他们两人吃不了必要兜着走。
两人在家思来想去,不谋而合,纷纷收拾了金银细软要跑路。
孙捕头为人甚是狠辣,但是对他的姐姐孙氏确极为看重。
就算是要跑路也没忘了带着孙氏一起。
县令府中这会儿也已经乱成一团,有人说老爷被抓了,又有人说老爷是假老爷。
总之是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孙氏人站在二门内,焦急的朝着外头看着。
孙捕头翻墙进来的时候,一眼就见了他姐姐。
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就说:“姐,大事不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孙氏甩开了孙捕头握着她的手,问:“出什么事儿了?你先和我说说。”
孙捕头想到刚才县衙大堂上发生的事情,啐了一口道:“那挨千刀的胡焕勇竟是个土匪,三皇子正抓了他细细审问呢,咱们赶紧往青州寻大姐儿去。”
孙氏一听“胡焕勇”是土匪,吓得眼前一白,死死的抓着孙捕头才没昏过去。
稍稍回过神来,也顾不上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拉着孙捕头就要走。
“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确没想到他竟还是个土匪,咱们孙家都叫他拖累了。”
孙捕头一边儿和孙氏走一边儿抱怨说。
“也幸亏二姐你没和他生出个孽障来,不然这会儿咱们就是摔死那孽障都和这土匪脱不了干系。”
孙氏也极为赞同的说:“可不是,往日瞧他是个胆小的,没想到那胆小如鼠的模样都是装的。”
两人正说着就走到了马棚旁,驾好马车准备跑,刚走到门口就被团团围住。
还不等来人说话,孙氏就把包裹塞到对方的手上,哭着说:“官爷,这是妾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你,让我走吧。”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府兵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骑马而来的正是李肆。
他盯着躲在孙氏背后的孙捕头,面露寒色。
朝着府兵道:“汝宁县孙捕头涉嫌杀害朝廷命官,抓了他。”
孙捕头早就知道这会儿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并没有多做抵抗,低眉顺眼的就让人绑了。
走之前停下脚步,问李肆:“我二姐只是个深宅大院中的妇人,她并不知道我们做的事情,老爷不会连他都抓吧。”
孙氏听了也立即抹了眼泪看李肆。
“待到我们确定孙氏确实不知情后自然会放了她,把孙氏也一起带走。”
李肆大手一挥,将孙氏姐弟一起带回了县衙。
汝宁县令是土匪这事儿传的很快,不到一天,青山府的知府就得到了消息。
这事儿实在是过于荒诞,得到信儿的青山府知府曹云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众人见曹云这样,忙把他扶起来,又问老爷是怎么吓着了。
曹云刚想说,又闭了嘴,对房中众人道:“本官突然想到有事儿,先回去了。”
府中人不知道曹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观鼻鼻观心,纷纷起身送曹云回去。
出了府门都不等官轿来,叫人牵了马来,挪着远滚的身子翻上了马,一溜烟儿的就往家中去。
这会儿不到下值的时间,曹云突然回来,也吓了曹夫人一跳。
见他脸色不好,又满头大汗,曹夫人叫丫鬟捧茶来,她亲自送到了曹云的手上。
“老爷怎么跑的满头大汗。”
曹云接过茶盏,猛灌了下去,还觉得燥热,于是也不叫人倒进茶碗中,直接就这茶壶喝了大半壶才罢。
又顺了顺气才要说话,但见房中都是人,对着房里的丫鬟们扬扬手,待到她们都出去了,这才对曹夫人说起。
曹夫人听了也被惊到,过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
起身就要叫人去把孙家大姐儿叫来。
曹夫人身体不好,这些年也只生了个女儿,出门上香的时候遇见了孙家大姐儿,曹夫人一见孙家大姐儿就觉得她是个能生养的。
前去打听才发现当时孙家大姐儿已经嫁人了,曹夫人才歇下了要替曹云纳了孙家大姐儿的心思。
不过天不绝人路,没过多久,孙家大姐儿当时的丈夫竟然意外死了。
曹夫人稍微动了动手就叫孙家把孙家大姐儿送到了曹家。
而孙家大姐儿确实是个能生养的,进了曹家大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一举得男,刚出月子没多久,又有了身孕,后来又生了个儿子。
如今孙家大姐儿已经怀了第四胎。
有经验的大夫和稳婆都说这胎必定还是个儿子。
孙家大姐儿拖着怀胎快九个月的身子走到正院的时候,丫鬟们都禁声站在一侧,整个院里连个鸟鸣都听不见。
就算是再吃顿的人这会儿也知道老爷夫人在气头上,要小心一点,否则要触霉头,更何况孙家大姐儿并不是迟钝之人。
她小心翼翼的瞧瞧了房门,房内穿来进来的声音,一边儿的丫鬟忙替她掀起门帘。
她感激的朝她笑了笑。
走进门刚要行礼问好,就被曹云抽了一巴掌。
不明所以的孙家大姐儿赶紧护着肚子跪在地上。
曹夫人不赞同的瞪了曹云一眼,然后走上前来把她扶了起来,并对她说。
“孙姨娘莫要怪老爷,都是衙门的事情惹的老爷心烦,他处置不了外头的人,这会儿回家拿咱们姐妹们出气,肚子可有大碍?”
见孙家大姐儿摇头,不待她说话,又伸出手摸着刚被打的地方,继续说。
“瞧瞧,使这么大儿劲儿,都肿起来了。燕儿来。”
站在门外刚才替孙家大姐儿掀门帘的丫鬟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
“去把我哥哥送来的玉肤膏拿来。”
燕儿应了声儿又退了出去。
曹夫人拉着孙家大姐儿坐下,拉着她的手问:“你家姊妹是几个来着?”
“回太太的话,我们家中姊妹是三个。”
“可有婚嫁?”
孙家大姐儿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曹天和曹夫人,但是两人的神色如常,才又答道。
“二妹妹前些年嫁给了汝宁县令胡大人,三弟弟如今还没成家。”
曹夫人好像是第一回听到这件事一般,先是拖着重重的尾音说了句“这样啊”又问。
“你妹妹来府上见你的时候可有说过那位胡大人的事情?”
孙家大姐儿茫然的摇摇头,“二妹妹并未说过外头的事情,太太何故这样问?”
失去了耐心的曹天听了孙家大姐儿的话指着她骂道。
“你那丧门星妹妹嫁了个好夫家,等他的事情又了决断,咱们全家都要脑袋搬家。”
孙家大姐儿一听和二妹妹有关系,还想问什么,但是感觉两股间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曹夫人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丈夫是天的话,狠狠地拍了曹天后背一巴掌,又对外头喊道。
“快来人,去请大夫来,快!”
孙家大姐儿失了力气跪倒在地,死死的抓着曹夫人,因为身体的疼痛,脸色都失去了些血色。
“二妹妹,二妹妹怎么了?”
“没事,你二妹妹没事,都是老爷吓唬你的。”
曹天还想说什么,单见曹夫人瞪他,只能点头说:“没事,是我吓你的。”
听了这话,孙家大姐儿才松开了曹夫人的手,昏了过去。
孙家大姐儿的孩子差点没保住,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大事儿。
曹天看着曹夫人围着孙家大姐儿忙前忙后,没好气的说:“忙什么,等到那土匪的事情定下了,咱们也没什么好果子。”
曹夫人勾勾唇角,一边儿洗手一边儿说:“姨娘和她的姐弟也没什么来往,和咱们家更是没什么干系了。
老爷放心吧,晚间我就给我舅舅写封信,叫他去吴家走动走动,咱们可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
曹天一听就知道曹夫人已经有了打算,笑道:“不愧是夫人,曹某有夫人才是人生大幸。”
却说汝宁县令为土匪冒名顶替的折子送到永宁帝桌案时,冒名顶替胡焕勇的吴有财的匪盗已经绑赴法场,身首异处。
而在汝宁为非作恶的张德来、孙捕头、 牢头等人,也因所犯之罪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一时间汝宁城中上下弥漫着散不掉的血腥味。
吴有财强占的土地全都归还给了百姓,吴家抄出的钱财,一部分充入了汝宁县衙的宫中,一部分赔给了被吴有财杀害无辜之人的亲族。
经过调查孙氏确未犯罪,她被放了出来,只是她失去一切可傍身的钱财。
因她是吴有财的妻子,汝宁也待不下去了,于是卖掉了家中的田产和她的嫁妆,前往青州打算投奔孙家大姐儿。
待她到了青州多方打听才知道孙家大姐儿这次胎位不正,生产的时候没熬过来,生下小公子后,就死了。
当时又因为孙家众人身陷囹圄,无人给孙家大姐儿收尸,只草草烧了后随便找了个地儿埋了。
孙氏听完没撑住,直接昏了过去,醒来后哭着说都是她害了大姐。
汝宁之事了结,吏部指了新的人来接任汝宁县令的职位。
吕皓方不能一直留在汝宁,青山州暂时安排了同知来暂管。
临走前,薛轲又去了一趟来福客栈。
掌柜春姐的伤已经好了,她还是站在掌柜的柜台内,瞧见了薛轲,朝她笑了笑。
“听闻你们要走了,以为不会再见到公子了呢。”春姐提着一壶好茶走了过来。
薛轲谢过春姐的好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春掌柜的既然请我来,益思也不好回绝不是。”
春姐又笑了,然后站起身朝着薛轲深深一拜。
“谢公子相助。”
“春掌柜多礼了,如果不是春掌柜的手信,我也拿不到兰姑娘手上的账本。”
薛轲浅扶了春姐,继续道。
“春掌柜除了要谢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吧,直说无妨。”
春姐坐下想了又想,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请薛公子救一救兰姐儿。”
薛轲又喝了口茶让春姐继续说。
“兰姐儿如今断了腿,只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听闻薛家走南闯北,我想定有什么法子能叫她重新站起来,只要能救兰姐,就算是要我全身家财都可。”
说罢,春姐从袖中抽出一打银票,推到了薛轲的面前。
薛轲并没有打开春姐递过来的银票,又推了回去。
春姐以为她拒绝了,露出难过的神色,就听薛轲说。
“汝宁毕竟是小地方,比不得京中,你们要是进京的求医的话,少不了银两傍身,我家虽然生意贯通南北,可是在医药这边儿涉猎极少。
不过离京前,我听闻王神医已经回了京中百草堂坐诊,春掌柜不如北上。”
听了薛轲的话,春姐颓败的神色又亮了起来,刚要站起身再谢她,又听薛轲说。
“春掌柜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替春掌柜书信一封送往京中,到时候可请‘沁芳榭’王贵财掌柜帮忙。”
春姐又是一谢,薛轲就朝锦荣伸手,拿了一份信递了过来,春姐收了信又是一笑,原来她早就已经想到她今日请她来的原因了。
次日一早,来福客栈关了门,春姐带着兰姑娘擦着微亮的天际线就赶往了京中。
午后,青州的同知一到,从吕皓方的手上接下来官印,三皇子一行人也继续南下了。
这次同行之人除了薛轲和内卫,柳湘莲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