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

“我知道你们此刻最想听什么。”南景煜直视镜头，瞳孔泛着血丝，却亮得骇人，“想听我承认苏词十恶不赦，想听我哭诉被他蒙蔽，最好再和他撇断关系——”

广场上的人群停止骚动，数千万块光屏前呼吸凝滞。

“但真相是……”南景煜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我也骗了你们。”他撩起银发，露出光洁的后颈，“其实我是个Beta。”

一片哗然——那位S级Alpha首相竟然公开承认自己是Beta！天呐，太荒谬了，他们一定是没睡醒。

连光屏前的贵族也愣住了，他们万没想到，南景煜竟是Beta。

一个Beta，当了曙国三年的首相。

“二十年前，我被检测为Beta时，我的父母丢下我，他们告诉我这是原罪。”

贵族席传来水晶杯碎裂的脆响，不少Alpha信息素失控暴走。南景煜恍若未闻，他淡淡地说：

“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

最高法院——

南景煜戴着手铐穿过长廊，嗅到空气里漂浮的苦橙花香——那是守在法院外的Beta们喷洒的抗议喷雾，据说能干扰Alpha的信息素追踪。

墨予涵神色复杂地看着南景煜：“身份欺诈可判二十年监禁，即便有百万请愿书，你也得在监狱里待够十年。南景煜，你我现在可都是‘弱势群体’，可以用法律武器维权……”

广场上的电子纪念碑正在实时刷新数据——请愿者人数突破三千万，其中67%是Beta。

南景煜摇摇头。

“值得吗？”墨予涵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让机甲群轰开......”

南景煜平静地说：“你回去吧。”

墨予涵突然卡壳，愣在原地。

“其实，这个结局我梦到过很多次了。”南景煜对他笑了笑，挣开他的手。

……

两个月后·最高法院审判庭——

审判庭大门开启，南景煜走进去，无数电子请愿书的投影从穹顶倾泻而下，一如当初飞舞的白色蝴蝶。

南景煜站在被告席上，看着纷飞的请愿书，睫羽不禁颤了颤，他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并不算失败，或许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值了。

审判长宣读判决书：“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南景煜，公职期间违反《公职人员任职资格审查条例》第三条规定，未如实申报第二性别属性。但鉴于其在任期间……本院认为，被告人……”

“现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二、鉴于其悔罪态度及特殊国情，准予缓期一年执行；

三、终身禁止担任任何国家公职。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收到判决书之日起十日内向本院提交上诉状。”

“我接受判决。”

胡杨县凤仙村——

飞行器在村口老槐树旁降落，南景煜走下飞行器。说是来接受缓刑改造与监督的，但实际上是让他来散心的。

墨予涵的理由是，为了防止他向着仿生人的方向进化。

南景煜来到「日月星辰」花店的旧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家蛋糕店，推开蛋糕店的木门，铜铃“叮铃铃”打着旋。

“要尝尝新烤的杏子派吗？”老板娘热情推销，“用后山老树结的果，可甜了。”

“好，来一份。”

确实甜，带着水果天然的果香，像是苏词会喜欢的口味。

吃了蛋糕，南景煜照着手环上的地图走，来到一栋房子前。

小屋的木门轴发出吱呀呻吟，南景煜推开门走进去，惊飞了檐下筑巢的雨燕。里面很小，但是整洁，东西也少。

窗台上摆着许多玻璃罐，每个都贴着标签：“玫瑰星云配方A-7”、“离子态营养液”、“红玫瑰种子5”……

小词，这就是你的家吗？

南景煜走上楼，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简陋的木桌和一张椅子，桌上是苏词的笔记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野姜花。

南景煜翻开笔记本，映入眼帘的是清隽的字迹：“今天在废品站得到了新的玻璃罐，可以用来储存紫晶石了，非常漂亮，和某人的眼睛一样好看。”

窗台上摆着一排手工制作的小型星象仪。南景煜拿起其中一个，发现底座上刻了一个“煜”字，上面被划了两道。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苏词伏案制作这些星象仪时的专注神情，少年无所觉地在底座刻下他的名字，回过神来后羞愤地叉掉。

所以小词在那时候，是不是就有点喜欢他了？

衣柜里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柑橘香，他轻轻嗅了嗅，那是苏词的味道。

书架上摆满旧书，每本都被苏词仔细修复过。南景煜抽出一本《星际飞船设计手册》，书页间夹着一张手绘的飞船设计图。图纸背面写着：“好想去一次太空旅行。”

南景煜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苏词在这里的生活轨迹。

少年总是喜欢睡懒觉，估计要等到九点太阳晒屁股才会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冬天则会更晚一些，他会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像只冬眠的小动物，直到睡饿了，才慢吞吞地伸个懒腰，不情不愿地爬出温暖的被窝。

简单洗漱后，苏词会趿拉着拖鞋，哼着小调跑到厨房，熟练地煮上一锅清汤面，偶尔会加个荷包蛋。

早餐后，他会回到房间，坐在那张木桌前，翻开厚厚的天文物理书。书页间夹着干枯的野姜花，那是他摘来当书签的。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照亮他在笔记本上留下的奇思妙想和各种可爱的涂鸦。

下午，苏词会戴上草帽，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忙碌，给花花草草翻翻土、抓抓虫，偶尔会对着蝴蝶自言自语：“你们是不是从别的星球来的？”

到了晚上，如果天气好，苏词会爬到屋顶上，躺在上面观赏星空。如果是下雨天，苏词会蜷缩在床上，听着雨滴敲打屋顶的白噪音入睡。

……

当夜，南景煜在苏词的床上入睡，枕着野姜花的香气，梦见少年在星空下奔跑，笑声清脆如铃。窗外的雨燕重新回到檐下，也进入安然的睡眠。

春天，南景煜在院子里搭起简易温室。他打算养玫瑰，养出“玫瑰星云”色的玫瑰。他蹲在泥地里，按照苏词笔记本上的步骤，小心翼翼地将玫瑰种子埋进土壤。

第一株玫瑰幼苗破土时，嫩绿的芽尖上还挂着露珠。南景煜的指尖轻轻触碰芽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仿佛看见苏词蹲在旁边，兴奋地挥舞着小铲子：“煜煜，等花开出来，我们就把它种满整个院子，让这里变成真正的玫瑰星云！”

夏日，暴雨总是不期而至。

南景煜静坐在漏雨的屋檐下，微微摊开手掌，任由冰凉的雨滴滑落指尖。

数据库里储存着无数精密的水质分析数据，从pH值到矿物质含量，每一滴水都能被拆解成冰冷的数字。然而此刻，他却像个最原始的观察者，用最朴素的方式感受着雨水的存在——低头，轻轻尝了尝掌心的雨水。

五岁那年被绑架的雨夜，让他对雷雨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但此刻他发现自己对雨有了新的感知，淅淅沥沥的雨声，像一首轻柔的安眠曲，他闭上眼，在躺椅上小憩。

整个世界在这场雨中宁静下来，这样的感觉，并不糟糕。

当然，他想，住这房子的小词估计是不喜欢雨的，雨水会让他心爱的书籍受潮。

秋天，月光格外清冷。

南景煜在温室里安装了一盏老式灯，橘黄的光晕温柔地晕染开来，将玫瑰花瓣染成橘红。

他坐在窗边，翻开那本《星际飞船设计手册》。书页间夹着的野姜花早已泛黄，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窗外的月亮静静地悬挂于高空，撒下一片银色，南景煜抬头望向月亮，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想的那个人，会不会也和他望着同一轮月亮呢？

冬日，第一场冬雪来临，细碎的雪花如羽毛般轻盈地飘落，覆盖了温室外的世界。

南景煜站在温室里，望着那片盛开的玫瑰——他终于培育出了接近“玫瑰星云”色的玫瑰。

花瓣边缘泛着星云状的深红色光晕，夹杂着些许蓝绿色的斑驳，荧光闪闪，仿佛将星空的绚烂凝聚在了花瓣之上。

“小词，你看到了吗？”他低声呢喃，“我把玫瑰星云种出来了。”

温室里的玫瑰在暖意中静静绽放，花瓣上的荧光在夜色中流转。而窗外，雪花依旧无声地飘落，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纯净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