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盛夏的闷热,沈疏萤望着琅居阁鎏金匾额上盘踞的螭吻,绣鞋在石阶前洇出汗痕。昨日萧昀差人送来的残绣,分明是她幼时在破庙捡的百家被碎片——那上面歪斜的螺旋纹,与她如今刺出的一模一样。
"沈姑娘怕我吃了你不成?"萧昀倚着门框把玩玉貔貅,玄色锦袍襟口微敞,露出半截青铜星链,"阁里收着前朝璇玑娘子的绣绷,姑娘不想看看真正的星纹针法?"
沈疏萤攥紧袖中银针。跨过门槛的刹那,天井垂落的十二幅星图绣幔突然无风自动,二十八宿方位竟与裴玄瑾官袍纹样分毫不差。
"这是永徽三年的《四象经纬图》。"萧昀指尖拂过绣幔裂口,"可惜司天监那帮蠢货,把朱雀七宿补成了鸡雏啄米。"
沈疏萤被逗得抿唇。
萧昀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将银针抵在绣幔残破的角宿:"试试用螺旋纹补星轨。"
针尖刺入的瞬间,整幅绣幔泛起幽蓝。沈疏萤惊觉那些星子竟随她运针游走,当最后一针收尾时,角宿突然迸出火星,燎焦了她半边衣袖。
"果然是你。"萧昀的笑声裹着冰碴,佩剑鞘刻着的古篆"天工"在暗处泛红。他击掌三下,八名壮汉抬进件蒙着锦缎的物件。
锦缎滑落时,沈疏萤倒退三步——青铜铸造的星纹耒耜足有半人高,刃口处嵌着带螺旋凹槽的齿轮,与那日孩童捡的铜疙瘩如出一辙。
"永徽九年天工阁造的观星仪零件。"萧昀抚过齿轮缺齿,"可惜被当成妖物砸了。"他突然扣住沈疏萤渗血的手指按向凹槽,"你猜,用星图血脉浇灌会如何?"
铜锈突然活物般缠上指尖。沈疏萤尖叫着挣脱,绣筐打翻在地,滚出个稻秆编的齿轮——正是昨夜朱老八醉酒所遗之物。
"轰隆!"
惊雷炸响时,市集传来骚动。萧昀拽着沈疏萤跃上阁楼,只见二十余蒙面人正与司天监卫队混战。领头汉子额间胎记猩红如血,挥舞的九节鞭上缠着星砂布袋。
"是星孽朱老八!"
沈疏萤突然被推下阁楼。坠落瞬间,她瞥见萧昀佩剑出鞘三寸,剑身竟布满蝌蚪状铭文。那些文字扭动着爬进她瞳孔,化作梦中机械臂女子调试的仪表盘数字。
"接住!"
朱老八甩来的星砂袋砸在她怀中。沈疏萤本能地抓了把星砂撒向追兵,蓝砂触血即燃,将裴玄瑾的仪刀灼出白烟。
"妖女同党!"
裴玄瑾的怒喝惊飞栖鸟。沈疏萤跌进腌臜巷时,掌心星图突然暴涨,蓝光裹着三个举糖葫芦的孩童从马蹄下掠过。
最小的女娃将铜疙瘩塞进排水渠,那咔嗒声与萧昀的青铜耒耜共鸣如雷。
暮色浸透裱糊窗纸时,沈疏萤在染坊找到无漪。
哑女正将靛蓝布匹铺成星图,见她来了,突然扯开衣襟一角——内襟现出"疏萤照晞"四字,许是被汗液浸过,显现藤蔓状的暗纹,细看下竟是无数螺旋嵌套。
"阿姊早就知道?"沈疏萤声音发颤。
无漪蘸着染缸在砖地书写:三更,渠。
梆子敲过二更时,沈疏萤摸到排水渠。白日的铜疙瘩卡在青砖缝里,借着月光可见"LY-2049"刻痕。
她刚要伸手,忽闻头顶瓦响——裴玄瑾的仪刀正挑着朱老八的破袄,二十八宿补丁在星砂下流转,与她掌纹遥相辉映。
"出来。"
刀锋抵喉的刹那,渠中铜疙瘩突然自转起来。裴玄瑾腕间的星砂串珠应声崩裂,沈疏萤趁机将铜件砸向他眉心。
蓝光炸开的瞬间,她看见裴玄瑾眼尾朱砂痣裂出血丝,而自己掌纹正在吞噬着星砂粉末!
五更鸡鸣撕破残夜。萧昀摩挲着密信上的工部废印轻笑,脚边跪着的裱画匠正颤抖着揭画——沈疏萤的眉眼渐渐浮现在璇玑娘子画像上,而画轴另一端,赫然连着裴玄瑾暗室的小像。
(注:青铜耒耜齿轮实为星轨仪播种模块,朱老八额间胎记对应地宫密钥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