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那个老婆子怎么还不回来？”江梓君握着黄幡杆的手都僵了，却不敢轻易放下。
贺村长不回来，他们也不敢轻易离开祠堂去找她，毕竟无法保证黄幡出了祠堂还会有用。
沈麒生也心急如焚：“再等十分钟，她再不来，我们就先进行仪式，去找穆夏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江梓君感到不安，不是因为自己身处险境，而是担忧其他同伴的安全。
十分钟转瞬即逝，沈麒生猜测贺村长也许中途反悔，不想继续交易，抑或者找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他们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走吧，进屋。”沈麒生拾起几根黄幡，决定摆在屋门外，看能不能抵挡贺村长一阵。
但祠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贺村长的脸紧接着出现在门外。看到祠堂里的两个人时，原本就阴沉的脸更阴沉了，站在门外恼怒道：“跟我来。”
沈麒生看了看手里的黄幡，没有动。贺村长不耐烦道：“不会动你们的，有东西需要你亲眼看看。想知道你同伙的下落就跟我来。”
江梓君迟疑道：“要跟过去吗？”
看贺村长的神情不似作伪，沈麒生决定赌一把：“把幡拿上，过去看看。”
出了祠堂，贺村长站在台阶下的空地上，身旁竟然还跟着大峰。
“快来快来！”大峰兴奋地朝他们招手，跑在了前面。贺村长紧随其后，也没管祠堂门口的两个人有没有跟上来。
他们一路来到村口，沈麒生一眼就看见，那棵大槐树下，弯曲虬结的树根中间，泥土地上画着无数繁复的线条。但他看不懂那些线条的意思，从某些角度看，似乎有点像祠堂里符纸上的图案。
贺村长站在那些线条的范围之外，似乎对它们敬而远之：“这是专门的符咒，虽然画得不伦不类，但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除非计划出了岔子。如果事情不能办成，你的人也别想活着回来。”
沈麒生看见贺村长脚下还堆着几个大箱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贺村长朝大峰一抬下巴，大峰便打开箱子，随着贺村长一挥手，里面的纸卷便飘浮起来，排列在空中。
白色泛黄的纸上，是水墨作的画，只是看得出来笔触稚嫩，像是小孩子所画。但越往后，笔触就越成熟。
从头到尾，这些画是记录，记录着丹青村发生的事。
穆夏直到把主要的几个符都练熟了才停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打算在册子的空白纸页上试试了。
秦磊发现脑子里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说话，试探着问：“喂，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也许穆夏画的这些符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处？
“呵，痴心妄想。”
他身体里的鬼似乎都快适应和他在脑子里对话了，如果想要控制他，为什么迟迟不再动手？
看着地上那些符咒，秦磊忽然明白了，几乎要笑出声来。原来，是动不了手。
鬼附在他身上，他也就不能算完完全全的活人了。可是要杀死徐海辉身体里的鬼，是需要类似那把匕首的武器的。可鬼没办法自己画符，就必须借助还没有被附身的活人穆夏的手。
大概也是看到这些符咒之后，他身体里的鬼也终于反应过来，不得不暂时“留”穆夏一条性命了。
穆夏翻开册子，准备再看看地上的图案，熟悉一下，却看见脚边的一个符正在消失，就像有一只手在抹去它。
他几乎是立刻弹到一边去，担心抹去符咒的是另一只想要上他身的鬼。
但被抹去符咒的空白地面上，紧接着出现了另一个图案。或者说，看起来更像文字。只是那几个文字的笔画歪歪扭扭，一时之间实在是很难辨认出来。
“秦磊，你能认出这是什么字吗？”
秦磊身体里反正已经有只鬼了，虱子多了不咬，走过去绕着那几个鬼画符看了一遍又一遍，指着第一个字说：“这个好像是‘帮’字？”
“帮忙？帮助？帮我？鬼在向我们求助？”穆夏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做组词的小学作业，但第二个字怎么看都不太像他想到的字。
“我觉得第二个字更像‘程’字。”
“帮程？这个鬼文化水平不高啊，这也不是一个词啊，什么意思？”
两个大字下面还有两个字，穆夏和秦磊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旁边很快又出现几个小字，这次就更难认了。这里本来光线就暗，秦磊弯下腰，几乎贴近地面，凑近了仔细看半天，试图念出来：“你、沈、哥，什么意思？”
“泥审歌？这又是什么词。”
“你我的你。”
“你审歌？不是，你沈哥？我沈哥！”
“我确定那是个‘你’字，不是‘我’。”
“是我沈哥！”穆夏兴奋地跳起来，“是沈麒生，是他写的！”
“他能写，我们是不是也能写？”秦磊拿过一根草管，写下了江梓君的名字。
不一会儿，那个名字旁边被打了个勾。
和难以辨认的文字相比，这个勾确实言简意赅又好认。
江梓君安然无恙，秦磊长松了口气。
“但那个帮程又是什么意思？”穆夏觉得，也许是秦磊辨认有误。
“等等，”不等秦磊说话，穆夏忽然想到一个名字，和秦磊异口同声道，“程丹青？”
“他是想让我们帮程丹青？”
看来，沈麒生那边已经取得了进展，弄清楚了程丹青是谁。
秦磊却持怀疑态度：“我们不知道程丹青是谁，也不知道她/他在哪儿。还有，我们怎么能确定这就是沈麒生写的，万一是程丹青假扮他写的呢。”
“所以旁边的署名就很重要了，程丹青也许知道沈麒生的名字，但他不知道我以前称呼他‘沈哥’，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喊过了。这是一个在这个村子里，绝对只有我和他知道的事。”
“可是，程丹青是谁呢？为什么要帮她/他？”
这个空间的丹青村，除了他们几个进来的学员，剩下的都是鬼。他们要怎么找一只鬼？秦磊默默想道，要是运气好，他身体里的这只就是程丹青那该多好。
“是我。”
“嗯？”久违的声音响起，秦磊还以为是穆夏在说话。
但穆夏正自顾往地上写字：“我试试看能不能问问沈麒生。”
“我就是程丹青。”那个声音又道。
“我靠！”运气这么好吗？秦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穆夏道，“她说她是程丹青。”
穆夏又惊又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他眼睛一眯，谨慎道：“她/他怎么证明自己是程丹青？莫不是看到我们写的字，想冒充程丹青让我们帮她/他？”
沈麒生看完了所有的画，也终于知道了丹青村里发生的所有事。
“是我们故意放出风声，说古画可以实现愿望，就是为了吸引人过来，让他们利用特定的仪式破开画上的封印，把人送进那个世界，方便程小姐附身进去报仇。”贺村长补充了画里没有的部分。
即使贺村长的话有假，画应当不是假的。按照程丹青心狠手辣的程度，穆夏他们在那个世界一定很危险。所以沈麒生当机立断，尝试给穆夏发送消息，让他试试看能不能和程丹青达成合作。
“帮程丹青——你沈哥”几个字写完后，那边果然有了回应，只是写出来的字实在很难认，简直像一团乱糟糟的线头。即使是匆匆写就，也不至于写得这样乱。只希望他们不是在很危险的情况下寻找时机写的。
江梓君认了半天，激动道：“我觉得写的好像是我的名字。”
沈麒生立即反应过来，那边是在问江梓君是否安好，干脆用十分简单的一个勾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们也从来没有收到过那个世界的消息，不知为何会如此。”贺村长在沈麒生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就道，现在她一心只希望程丹青能够顺利报仇，也就乐于对他和颜悦色一点。
江梓君手托着下巴，分析道：“我觉得会不会类似于折射。就是讯息在两个空间之间传递，过程中会被扭曲，或者能量散失。就像声波传得越远会变得越弱，我们看到水里的筷子会像断掉一样。”
这不是鬼神存在的世界吗？为什么开始上科学理论了？沈麒生默默对这个故事翻了个白眼，源世界的编剧水准一如既往没有逻辑。
这时，地上又出现了线条，尽管还是难认，但沈麒生很快就看出，写的是“OK”。也许自己的讯息传到那个空间，在那边的人看来也是一团乱。
程丹青把自己来到这个空间的目的以及过去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穆夏虽心生同情，但又怕这鬼狡诈，编出一套故事来骗他们。兴许沈麒生也是了解到程丹青的故事，才让他们帮她。
看出他的迟疑，程丹青又道：“他们在丹青村不是听人说起，而是应该看到了贺村长家里的画。那些画是从几百年前就开始画的，作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