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里活动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
那些或是主动参与,或是被师长带来的年轻修者,都到归一宗暂住,进行赛前准备。
归一宗嘛,背靠两个超级世家,一个第一商行,除了地就是钱多,得了邀请函或者修为年龄合适的,只要肯来,都能安排好衣食住行。
奚缘照旧找了个班级旁听,就是听着听着昏昏欲睡,人一困,脑子就不清醒,不清醒的话做事就容易按照本能行动。
简称,触发被动技能了。
上课+睡不好=翻窗跑路。
总之,奚缘清醒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食堂里了,手里还拿着俩饼。
“唉。”怎么会这样呢,奚缘咬了一口热腾腾还酥到掉渣的烧饼,想,难道她真的做不成好学生吗?
“唉。”隔壁也在唉声叹气。
这声音挺耳熟的,奚缘就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熟人。
“怎么了?乔老师?”奚缘看了眼乔雨空空荡荡的餐桌桌面,可能是没钱吃饭?但昨天她在台上打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乔老师啊?
也许是别的事吧,奚缘犹豫片刻,给她递了一个没吃过的饼。
“你吃吧,”乔雨的手肘支着光滑的桌面,双手捧着脸,忧郁道,“我只是想到你们比完赛就要外出了,相处十年,怪不舍得的……”
奚缘觉得她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伤心。
因为说起这事的时候,乔雨的嘴角根本就压不住啊!
一点忧郁都没有了!
奚缘凑过去,用胳膊肘捅捅她:“咱俩谁跟谁啊,和我说实话呗。”
乔雨斜着瞥了学生一眼:“也没什么。”
“……”奚缘沉默不语,只是叼着饼掏出玻璃纸开始打字。
“干嘛呢?”乔雨问她,“想问陈浮啊?她大早上就被抓去特训了,玻璃纸都摸不到的。”
“不是哦,”奚缘摇摇头,“我问问少宗主。”
乔雨老师不肯说实话,又不是没钱吃饭,肯定是遇到丢人事了,欸,奚缘刚好知道一个地方,叫戒律堂,专门记录大家遇到的丢人事。
刚好,她稍微有点人脉,人脉呢,又刚好在那里协助秋堂主处理事情。
没想到吧,冷如星对她满级的好感可不是盖的,能做到的绝对做,做不到的想办法做。
“别,”乔雨按住学生蠢蠢欲动的爪子,小声道,“就一点事,唉,在广场边烤鱼被抓了。”
奚缘大惊失色:“什么,广场已经不让摆摊了?!”
烤鱼怎么了?烤鱼怎么了!烤鱼怎么了?!
她急了,她真的急了,奚缘把饼子往桌面一拍,拉着乔雨就要去戒律堂理论。
“没没没,不关戒律堂的事,”乔雨把心急如焚的学生按回位置上,含泪继续揭自己伤口,“是鱼有问题。”
“你把人家灵宠吃啦?”鱼能有什么问题,奚缘左思右想,只想到这个可能,她把饼推过去,“别客气,拿去给人家道歉吧?”
“差不多,”乔雨苦笑,“那是外面修士研制的仿真鱼,一口下去给我苦死了。”
非常之难辨认,非常之难吃,哪怕乔雨在这坐了一早上愣是一点胃口没有。
谁懂她偷摸溜进草木境,胆战心惊地捞鱼,结果捞上了偷摸游进草木境的仿真鱼的那种救赎感。
好有上进心的假鱼,呕。
结果是她被苦死,一怒之下抓着烤好的鱼去戒律堂举报了,现在胡乱放生假鱼的正在戒律堂接受审讯。
“唉。”乔雨叹气。
奚缘见不得漂亮女性唉声叹气,当即把自己拍扁的烧饼推过去,豪气十足道:“吃!算我请你的!”
女人!吃了她的饼!忘了那条鱼!
“不是,”乔雨也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吃不完啊,一直给我塞。”
“嘿嘿。”奚缘的回答是低头装傻玩手指。
……
事情的最后自然是奚缘幽怨地把另一个扁扁的烧饼也吃了,而后给忧郁的乔老师塞了枚丹药。
“好像能去除异味,”奚缘说,“试试?”
“好哦,谢谢奚缘,”乔雨接过来,塞进嘴里,立即感觉苦涩散去很多,感激中带着不敢置信,“居然这么厉害……”
乔雨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像不对劲?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她木着小脸说。
奚缘胆大包天地揉揉小孩版老师的脑袋:“代价是变一天小孩!别管啦,先吃饭吧!”
和老师吃了饭后,自觉好事做尽的奚缘背着手,大摇大摆离开了食堂。
徒留小孩版乔雨抱着自己宽大的衣服迷茫呆在原地。
“唉。”这小孩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乔雨摇摇头,婉拒了热心肠要送她回家的弟子。
吃饱喝足的奚缘选择四处逛逛,人确实多了很多,她几乎没见到认识的,反倒被外宗弟子抓着问了挺多问题。
比如说食堂什么最好吃?
“都挺好吃的,”奚缘诚恳建议,“但是别一次性买太多新出的烧饼,噎得慌。”
“推荐在食堂过夜吗?”那人又问。
“不推荐吧,”奚缘怀疑地上下打量,这人也不像没地方住的啊,“睡着的话可能会被清扫食堂的机械人扫进垃圾堆。”
“这样,”那个人眉头紧皱,说了个地址,“那你知道这里怎么去吗?”
奚缘看了一眼,是宗门安排的外宗弟子住所,她思考一会,恍然大悟:“合着你迷路了!”
“对方向稍微有些不敏感,”那人纠正,“同时也有你们宗门山太多了的原因。”
奚缘寻思刚做完一件好事,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把她送回去吧。
遂一起迷路。
“欸不是,”奚缘看着地图,“这对吗?”
明明就该在这里出来,然后前进,换一个传送阵,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怎么感觉到深山老林了?
不太对劲,如果归一宗不是自己家地盘,路不是自己带的话,奚缘都要怀疑被拐了。
她转过身,不好意思道:“要不我们在这等等,我让我师姐来接我们。”
“不用了。”那个女子微笑摇头。
与此同时,一点寒芒袭来,奚缘下意识闪身,与长枪擦肩而过!
居然真的在自己家里被拐了!
奚缘冷静地扫视四周,穿着不知名宗门服的人陆陆续续从林中冲出,或拿刀或执枪,武器琳琅满目,单独缺了剑。
他们没有掩盖面容,脸上身上也毫无杀气,都是平静的,平静中带着死寂。
这次的杀手远比以往十年的都多,都厉害,想来北宫昭也没遇到这么恐怖的刺杀。
魔尊要把她扼杀在这里,为什么?
本该认真对敌的时刻,这个问题却在奚缘脑海里不断盘旋,她一剑挥开扫来的枪,继续思考。
她和魔尊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她为什么完全不记得?
不,好像是有的,是什么?
神识深处猛地一颤,奚缘头痛欲裂,几乎看不见敌人的动作,只是凭本能挥剑。
元婴期比之筑基,已有天壤之别,然而在这般猛烈的攻势下,奚缘的灵力仍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
又是一枪!
奚缘避之不及,被锋利枪尖捅穿肩膀!
龙泉鸣长啸一声,龙形腾空,又自天空冲下,将阵型完整的刺客撞飞出去!
奚缘听到不少人呕血的声音,猎猎风声中,她扶着似真似幻的龙首站直身子,将枪拔出来,深吸一口气,低喝:“龙泉鸣!”
剑身一亮!
奚缘执剑,脚尖点地,霎时便跃出去几十米远,将自认为的阵眼斩于剑下!
这些人必定用了什么阵法,才将她困在这里,只要杀了阵眼,一定溃不成军!
但问题是,奚缘看不懂阵法。
别说她神识迷晕,就是精神百倍时,她也看不懂,奚缘重生以来,为了过得轻松快乐,很多东西她都假装不会,但只有一件事,是毫无伪装的。
那就是对阵法的一无所知。
同伴丧生,杀手组成的阵乱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他们重整旗鼓,以更快更狠的攻势袭来。
猜错了。
奚缘叹了口气。
还好这些年她意外保险都投的最高那一档。
她尚在犹豫要不要用个狠的,模糊的视线中,却见一柄熟悉的剑从天而降,捅穿了最近的敌人。
而后一只手小心扶着她的肩,稳住她的身形,手的主人一言不发,只是往她经脉输入温暖的灵力。
“师父?”奚缘问,是肯定的语气。
“我在这里。”奚风远声音平静,他召回剑,松开徒弟的肩,整个人好似消失了。
只有敌人的痛呼才能让奚缘知道,他还在,奚缘身体不太好,枪尖有毒,她眼前发黑,神识如针扎,又如重锤,让她无法思考。
奚风远声音平静,但两辈子师徒做下来,奚缘知道,她师父越是平静,就越是愤怒。
真没事的话,他该是毫无正形的样子,说,哎呦我们元宝,怎么这么菜。
奚缘扯了抹笑,再也站不住了,闭着眼往后倒。
……
奚缘摸了把后背。
“别看了,”奚风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真能让你摔了啊?”
“师父你好快。”奚缘感动道。
从她师父撒手到她昏过去,也就几秒钟吧,这点时间就能把人做掉再把她接着,那可太快了。
“你的剑接的,”奚风远瞥了眼躺在奚缘身边的黑剑,这剑正邀功般偷偷蹭近他徒弟,“还有,别用‘快’夸人,夸谁都不行。”
“哦哦,”奚缘不太走心地应下来,揉揉不舒服的地方,“我说怎么后腰那块那么疼。”
奚风远就看那剑一僵,悄摸摸滚下床,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