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缘就沉默地盯着她。
卫予安若无其事地关上窗:“你们继续。”
北宫昭牵起奚缘的手,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脸贴上去蹭,他的睫毛扫过奚缘的手心,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笑意:“看来长大的第二件事,是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你也不太像长大了的样子。”奚缘嘴上不饶人,手却很诚实地顺着他的意思抚摸。
她做起这事很自然,像是经历过了无数次,以至于奚缘自己都有些恍惚。
不管了,先美美把玩。
“看来我还不够识时务,让奚缘失望了。”奚缘的态度软和下来,北宫昭当然打蛇随棍上,继续放低姿态讨好。
本来就是他做事不地道,幸亏奚缘吃软不吃硬。
“知道就好。”奚缘哼哼两声,算把这事揭过了。
两人恩怨一了,奚缘也就不再关注他,而是出了门,把晒得干干爽爽的狐狸抱到怀里,用手给它顺毛。
一顺毛,她就想起来了,哦,难怪摸北宫昭摸得那么顺手呢,原来是摸狐狸摸出来了习惯。
难道她真的是很坏很坏的狐狸主人吗,把宠物忘了的那种?
思及此,奚缘的动作越发温柔,把常年被压迫的小白弄得不知所措,它的爪子搭在奚缘的手臂上,偷偷瞄了眼主人,思来想去还是不敢逃。
奚缘哪里知道一只狐狸的想法,她抱着狐狸看了会和早上相比没什么区别的小鱼,等到约定的时间,才叫李无心把人聚集到一起。
她先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分条说清楚了,当然,掩盖了其中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
首先是食物问题,奚缘根据大家中午进食时的神态推测出每个人大概需要吃多少东西,再计算出食物总量。
“所以我认为,这里的食物只够我们坚持十天左右。”她说。
其实要更短一点的,因为她那袋稻种被她种到了吕耀华地里,不过没关系,苦一苦大家,都少吃点!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没人会发现的!
大不了她少吃一点嘛,她又不会饿。
其次是所谓的任务,奚缘认为这个任务是干扰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分化内部。
只需要简单的计算,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你要说把其他人全刀了,一个人确实能活到那个时候,那奚缘只能表示——
和她的剑商量去吧!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与外界不同呢,比如说动植物长得很快啊,也没有。
奚缘昨天看桑树和今天看桑树,发现其实没差很多,差的地方在蚕吃掉的叶子那里,她种的稻也没有一夜长出来,捞回来的鱼还是那么细小。
就连李无心养的鸭子也没变大。
“翻个面翻个面,烤糊了我不吃的!”奚缘余光一扫,当即对陷入思考忘记烤鸭的吕耀华指指点点。
“所以我大胆推测,原本的规则是糊弄人的。”把吕耀华的思绪唤回后,奚缘清清嗓子,继续道。
“那么把这些规则都扔掉,只看我们的身份,会得到什么结论呢?”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关乎所有人如何通关,奚缘也不藏着掖着,事实上,大家都是聪明人,从她白天透露的信息中,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
奚缘没有在白天说出她的推测,一来白天光靠肉眼很难观测星空,二来,放着他们自己推测、得出的结论,可比她一股脑灌输进去可信多了。
现在大家的身份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种是理论上靠自己能活下去的,像奚缘的农民,李无心的养殖,周仪的猎人。
第二种是靠合作才能活下去的,比如卫予安,林叴和肖舟,他们自己并不生产,也不打猎,得靠手艺等换取粮食。
第三种是北宫昭,负责将第一第二类人的产品收集销售出去,这么一看,这个交易流程相当畸形,他们又不能以物换物,毕竟通关需要的是金钱,就只能看北宫昭的脸色生活。
长此以往,北宫昭哪天背后中了八箭但诊断为自杀身亡也不是不可能。
总的来说,第二类身份看上去可有可无,毕竟交易,有买家和卖家就够了,生存,有种地养殖的也够了,什么修房子啊,用蚕丝做新衣服啊……都是排在生存之后的事。
但仔细一想,他们的身份各有各的特点,肖舟修房子发现天空的违和,卫予安的桑树代表通关的期限,林叴烧砖……
“是因为我们需要一把划开天空的武器?”奚缘问,“砖窑的温度足够吗?”
奚缘不懂打武器的事,但幕后之人给林叴安排了这个身份,就代表她有所涉猎。
“理论上可行,”林叴往火堆里添柴,“但是我们把钉耙什么的融了铸剑也要一些时间。”
如果那样做的话,他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节约一点,要待好几天呢,现在就开篝火晚会快乐烧烤不太好吧?
奚缘把剑拔出来,给面上忧心忡忡但嘴中一点没停的林叴劈了块柴。
这不是有武器嘛!
虽然她一直没用过,但还是很锋利的好不好!
他们搁这里吃吃喝喝,北宫昭却在人群之外,倒不是他清高,只是被奚缘丢出来推演天空中的薄弱之处罢了。
经过一下午的思考,大家都赞同奚缘的说法,也认为破局关键在于天空。
那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确定空中屏障最脆弱的一点在哪,北宫昭在房顶吹了会风,肖舟也爬上来了。
“兄弟,”肖舟瞥了一眼北宫昭虽然努力平整但难掩褶皱的衣襟,不禁赞叹,“以色侍人有一手的。”
虽然终于有人发现他的小心思,但不是他要针对的那个……而且这话说得怎么怪怪的,北宫昭哽了一下,把话还回去:“祝你也成功,朋友。”
两人都礼貌地笑了声,同时别开了视线。
找对了方向,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奚缘吃饱喝足又摸了会狐狸,开始思考人生,其他人都东倒西歪的,感染得她也昏昏欲睡。
于是把狐狸放在地上,在它惊恐的目光中幸福地倒下去。
啊,毛茸茸的枕头,左右一看,她比大家睡得都高!今天是高高在上的奚缘领队!
睡到半夜,奚缘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她保持原本的睡姿,呼吸平稳,手却已经搭在剑上。
好在来人确实了解她,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唤她:“奚缘,找到了。”
奚缘如骤然惊醒般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嗯?好哦。”
她打了个哈欠,催促北宫昭把其他人叫醒,大家在水缸边简单洗漱一番,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卫予安凑过来,神秘兮兮地拉着奚缘的衣服,奚缘还在想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就听她说:“我们算不算把鱼的口水往脸上抹啊?”
奚缘:“……”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听到吕耀华捂着嘴哭喊他的初吻没有了。
“他咋了?”奚缘问。
“他多舀了一勺漱口去了。”
……
结合天地,以及很多奚缘听不懂的东西,终于推演出了结果,对于肖舟二人来说,推演还是简单的。
难的是怎么把那个方位准确无误地告诉奚缘,以及让她准确无误地理解。
奚缘一会恍然大悟,一会眉头紧锁,最后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拔狐狸毛。
好不容易确定了方向,李无心满怀心事地过来了:“假如又错了呢?我是说,我们一开始的推断错了?”
她的意思是万一通关方法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怎么办?
但在奚缘耳中,就是怀疑她的实力:“绝对是这个,不是我也给它砍碎了!”
说谁看不懂阵法还认不准方向呢!
……
浩渺星空下。
微风阵阵,不知是谁先扑灭了火堆,只能说很有防火意识。
奚缘提着剑仰望,只觉得天空极远又极近,星子触手可及。
身边的人还在争执如何离天更近一些,是人梯还是左脚踩右脚……奚缘却已将他们抛之脑后,她拎着狐狸后脖颈,把它放在地上,而后一跃而起!
风骤然呼啸起来!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她低声唤道:“龙泉鸣!”
霎时电闪雷鸣!龙影穿行于云层,龙啸炸起于大地!
所有人都听到蕴含狂暴灵力的龙吟,也都看到了奚缘脚下的庞大龙形,似云似影,载着她一往无前地冲向天空!
剑出!
困住他们的屏障骤然破碎!
……
这是多么惊人的一剑!这是多么惊艳的一剑!
一直意兴阑珊的闻人渺都瞪大了眼睛,陈浮原来还在和姐妹们打打闹闹呢,看到这一幕也失了声。
她下意识看向冷如星,却见这位公认的剑道天才抓着椅子扶手,身体却不住往前倾,几乎要冲进水幕中。
她再一转头,只见唇角噙着笑意的奚风远已猛地绷紧唇线。
下一秒,更让她惊讶的事发生了,奚风远居然拔出了剑!
他多少年没用过剑了!
上一次还是对战魔尊时吧?!
于奚风远而言,这简直是让他热血沸腾的一剑!只一挥,就让他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拔剑迎上!
两剑碰撞,灵力由近及远地炸开,好在奚风远在沈清卿家里设置的观赛点,不然都不好解释。
陈籁就更惨了,她要替姐姐按住家里跃跃欲试的自闭儿童,还要安排人过来维修。
最后还是奚缘先冷静下来。
也不是冷静下来吧,就是记忆回笼了,眼神突然清澈,她把剑一丢,扶着额往旁边一歪:“哎呀,怎么回事,头晕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