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宿舍门再一次别好，确定不会一拽就松开，她便松开了门，往身后的宿舍里走了几步。

“盛枕梦。”黎野轻唤她室友的名字。

好安静，寝室有这么安静过吗？

盛枕梦明明白天还能跑到那种地方折磨她，怎么反而她回到了宿舍，就安静了下来。

黎野站在寝室的正中间，她仰头望着寝室漆黑的天花板，只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周围的声音都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细微的回声。

而她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同样细微的回声。

“盛枕梦。”黎野又喊，但回应她的始终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门外，单绡还敲着门。

“凌栖，这里……”

“不是学校。”

敲门声停下，黎野诧异地望向门口。她快步走过去，问：“什么意思？”

单绡好像靠着门，声音清晰又模糊。

“104的鬼没有消失。”单绡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一个公认的事实，“因为你离开104，所以蒋蓁才会出来，从一楼到五楼，敲响每一间门找你。蒋蓁只是想把你带回来。”

“唐凛月也是如此，她们找到你，只是为了将你带回来。”

黎野忍不住呢喃：“什么意思……”

单绡却不再说，而是问她：“凌栖，你想离开吗？”

黎野望着身后安静的寝室，哪怕单绡站在门外问她要不要离开，寝室里依旧没什么变化。

让人不得不怀疑，白日里那个在水里掐着她脖子的，到底是不是盛枕梦。

黎野将寝室门打开，单绡就站在寝室门口，她连衣服都没有换，依旧穿着高领的内衬，将脖颈的伤痕遮挡得严严实实。

单绡看她打开了门，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抬手看表，迅速地道：“先去我的寝室，等零点一过，你就可以离开寝室了。”

黎野望着她，伸手却去勾扯她的衣领，她将衣领轻轻拽下，指腹细细摩挲着那和她脖颈上相似的伤痕。

“你先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黎野望着单绡清冷的眼眸，久久凝视她眉尾安静的痣。

“单绡，蒋蓁告诉我，你是一只吃人的恶鬼。”

单绡眉间轻皱，她抓着黎野的手将脖上的衣领扯得更下来，她攥着黎野的手去摁蹭伤口，她的眼眸颤着，硬生生地将快要愈合的伤口摁出血痕来。

“恶鬼，也会流人类的血吗？”单绡用力攥着她的手，去蹭伤口的血丝，她的眼眸颤着，好像声音也带上了点点受伤的轻颤。

黎野怔了怔，指腹上传来的，是温热的血，还有隐约跳动着的血管。

鬼会和人一样吗？黎野不知道，她只知道，单绡的手，单绡的身体是冰冷的，但在她手心下隐约跳动着的血管，却带着温温的温度。

蒋蓁没有这样的温度，蒋蓁甚至能真的如水一样散落。盛枕梦甚至没有实体，连被她看见都显得那样的难。

“我知道了。”黎野手指蜷缩起来，露出一点心疼的眸光，“单绡，别再用力了，伤口要崩了。”

单绡望着她的眼睛，眉尾的痣轻轻颤动几分。

“凌栖，我们是朋友吗？”

黎走出寝室，她将寝室门重新关上。

她迎着单绡的目光，奇怪地反问，“我们不一直都是朋友吗？单绡，晚自习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单绡攥紧了她的手，声音飘忽：“我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先去我的寝室好吗。”单绡垂眼，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等到零点……”

黎野没有吭声，她任由单绡拽着她往前走。

104的旁边一点就是楼梯，但单绡却没有带她走这一边，反而带她穿过长长的，漆黑的走廊，走到宿舍楼的另一侧楼梯上楼。

单绡的寝室在502，每一层的寝室号都是固定的，从左到右，依次排序。这意味着，她们从一楼的左侧穿到右侧上楼，等到了五楼还要从右侧回到左侧。

单绡，在躲什么？还是，刻意在走廊多走一些时间。

“单绡，你们学生会的，都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黎野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她脖子上的伤痕好得差不多了，她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教室的时候，拽开单绡衣领时见到的伤口。

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

黎野记得，她在自己的脖子上有摸到奇怪的齿痕。

但是单绡是没有的，除了没有齿痕以外，看着都要比她严重许多。

黎野现在已经不把这个世界完全当成她漫画的延伸了。但也有可能她设计过什么一笔带过的东西，但时间太过久远，她除了记得那些香艳的情节，和最后无厘头的死亡以外，什么也不太能想起。

至于她梦里看见的黑白画稿，她偶尔也相信她的梦。梦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虽然她也不至于做什么神奇的预知梦，但……也有其他神奇的。

比如，她丢失已久的一根红绳，懒惰的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的红绳，有一天晚上就那么奇异的出现再了她的梦中。出现在她放着画稿的箱子里，隔日醒来，她打开那个被她尘封已久的箱子，真的就看见了那根红绳。

凌栖和什么人在说话。会是唐凛月吗？她们都是非正式学生。

非正式学生，会不会，原本不是这个学校的人……

“有。”她们走到了四楼，单绡停在楼梯前，回答了黎野，“但，更多的我不能告诉你。”

“凌栖，你很聪明，应该能猜到。”

单绡回过头来，嘴角的笑意变得冷淡，但只在一瞬间，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她拉着黎野的手，踏上前往五楼的楼梯。

单绡又扯了扯她的衣领，好像那衣领硌着她脖子上的伤痕，让她格外的不舒服。

夜色里，只有楼梯上绿色的安全出口四个大字闪烁着古怪的光亮。而着不停闪烁着的绿色光芒，将往五楼走的两个人的身影都映照得古怪。

“我们的伤口，是一样的。”单绡轻轻笑着，嗓音里带着隐隐约约的阴翳感。

“凌栖，我们的伤口，是一样的。”单绡已经走到了五楼，她一脚踏上五楼最后一节台阶，她回过头来，黎野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闪烁着，跳跃着，和身后要坏不坏的[安全出口]几乎同样的频率。

单绡的手陡然攥紧，拉着她的手腕，将她猛地往台阶上一拽，她的手撩开黎野的衣领，手指穿入她的衣领下，抚摸她快要消失的伤痕。

“但我的比你严重很多。”

单绡望着她，眉尾的痣颤得更厉害了些，她好像突然变得很兴奋。

“凌栖，你知道为什么吗？”

黎野歪了歪头，不适应单绡冰凉的手，她左眼半眯着，轻轻颤了颤，往后躲了躲。

好奇怪。

太奇怪了。

为什么，寝室楼这样的安静。

她看向面前的单绡，有些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单绡的唇一张一合，唇角的笑意逐渐变得温和，声音也变得蛊惑，好像抚摸着她的头顶，迷乱了她的神经。

“凌栖同学，你好像有些累了。”

“已经凌晨了，凌栖，你该睡觉了……”

黎野眉头轻轻皱拢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听她的使唤了，她努力地想要想起一点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

她无法思考，大脑变得昏沉；她也无法阻止自己往下坠落的身子，她站立不稳，双腿一软，就朝面前的人摔去。

冰凉的怀抱变得温热，她不是单绡。

“真可怜啊，单绡。”黎野昏过去之前，只听到揽着她的人这样感叹着，“转移了致命伤，却被她怀疑恶鬼。”

“嗯……”

抱着她的人，将她埋在她的脖颈间，叹喟地吮吸了一口。

“还是这样……好骗的气味。”楼梯间的[安全出口]绿色灯牌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抱着她的“单绡”，绿色的眼眸闪烁几下，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心理咨询师——宋仪安。

她爱抚地抚摸着昏在她怀中，黎野的脖颈，细长的指甲，不轻不重的捻过她脖颈上的伤痕。

“但是，怎么能这么久，不来找我呢？”

宋仪安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往五楼的尽头走去——宿舍楼那边本该只有一堵墙，但当她走过去之后，宿舍楼好像晃动了几下，再一看，她们竟然出现在了另外一栋楼里。

综合教学楼的心理咨询室。

“凌栖呀凌栖，不是告诉你，害怕要来找心理老师吗？”

宋仪安将黎野放到咨询室的躺椅上，俯身而下，坐到黎野的身上。

她的长发落到黎野的眼帘上，随着坐下而微微绷着的修身半身裙不太舒服的蹭在黎野的腿上。

“单绡太冲动，唐凛月太顾全大局……不，她是太胆小。”

宋仪安伸出手，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黎野昏得沉沉，浑身上下只剩了个软字，任由宋仪安怎么折腾，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凌栖，你怎么忘记了呢？”

“但是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不一样……”

“嗯？！”宋仪安秀眉一凝，脸色微变。

夜色里，本该昏睡过去的黎野噌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她抬腿便是一脚，双手扣住宋仪安的手腕，勾着宋仪安的腰身，将身一扭，卯足了气力将宋仪安压到了身下。

“宋老师，我刚想起来一点事。”

“您武力值，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