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越窝在座位上,依旧是一副悠闲的作派:“……大概?”
何明光和谢清越一起待的时间很久了,怎么不知道他这个心因性发烧的毛病,一阵连环炮似的追问:
“你是最近压力又大了吗?这不是很顺利吗,你给自己压力那么大干嘛?”
显然现在谢清越没吃药,先退烧最重要,何明光问道:“药呢,没带上吗。”
这会儿谢清越也觉得有些眼热:“没带。”
听着有些人生了病,还有些理直气壮的语气,何明光感觉又回到了以前谢清越人都烧的滚烫了,还要嘴硬自己没事的时候。
难得有些苦口婆心,何明光劝道:“怎么还讳疾忌医呢,和我去找军医。”
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谢清越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窝在这里有正正好,身上温温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就是眼热的有些不舒服:“不去,你也知道这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吃药用处不大。”
“那也不能一直烧着,”何明光只得曲线救国,“治疗舱总行了吧,你躺进去休息会儿。”
谢清越找借口拒绝:“我还有事。”
“你……”没人比他还知道谢清越能有多犟了,何明光只觉得自己无可奈何,妥协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晚一点你还是发烧我就把军医绑过来了。”
谢清越不置口否,他的身体他自己心里有数。
何明光看着谢清越不来气的样子,不由得抱怨道:“你说你在担心什么,这次行动不是很顺利吗,怎么这样为难自己?”
絮絮叨叨的谢清越不爱听,立即赶人出去了。
久违的被谢清越“赶走”了,站在门口的何明光脚步微顿,打算不能由着他胡闹,一会儿就把军医抓过来。
*
国内一阵喧哗,但显然人与人之间悲欢并不相通。
这次算是时隔几年的大胜仗,主战派的柳家自然是扬眉吐气,再加上主和派的秦家深陷舆论危机,柳派更是一阵欢腾之势。
但是一力促成这场大战的柳贺安看着噌噌上涨的财务报表,却是一脸严肃。
来汇报收益大幅增长以为能讨点好处的财务:……都赚钱了,怎么老板还是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
财务眼观鼻,鼻观心的一旁站好,思考是哪一步不符合自家老板的小心思。
思来想去,想不出这么高的利润老板是从哪里看出问题的。
果然,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柳贺安当然不是在为金钱流水烦心,毕竟有什么和赚钱过不去的。
只是……
柳贺安一阵心烦,两撇小胡子也随着主人的心情不爽的跳了跳。
这钱也花了,事也做了,怎么还是联系不上人?这么大的动静没道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看烦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抬眼看见战战兢兢的财务,他向后一倾对着财务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下去吧。”
现在手下连个得力干将都没有,要不要将人还是调回来?
柳贺安心里不舒坦,打算给对家添点堵。
拨通了内线联系电话,柳贺安说道:“你们再给我买水军在网上针对秦家,让他们好生忙忙。”
眼下的秦家确实很忙,被网上舆论折腾好几天的秦温韦不得不找上了秦潭。想借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由头,让小皇帝保他们。
毕竟这事说大也大,是里通外敌的大罪,说小也小,本就不是他们的人做的,只要抓住泼脏水的人,解释解释就行了。
现下最要紧的是先稳住“受害者”谢清越,如果当事人都不追究或者说出面澄清,还有什么说不通的?
但是有自己儿子干的蠢事在前,特别是秦渊——
本来是想让他去前线混混军功,什么都是安排好了的,结果一上去就和谢清越当面闹了不愉快。
想着还是太宠这个小儿子了,还是比不上成熟稳重的大儿子让人放心。
以前追着谢清越不放,要是能有个结果他也是乐意看到的。
结果现在明知道不可行,还往上凑,弄得局面尴尬了,现在连求谢清越帮忙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仗着秦家是小皇帝的母家,秦温韦腆着脸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
秦潭当然知道这件事,只是……
“于公,谢上将本就是国之肱骨,于私,他还是我的老师,这件事……”秦潭装模装样沉思片刻,“你说句实话,这件事和秦家有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秦温韦也知道网上的这些听着真像那么回事,“公司里确实有偷奸耍滑想要从中捞油水的人,但是涉及到帝国的安危,还是不敢的。”
他们只是想捞钱,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皇亲国戚,干嘛想不开和星盗合作。
秦温韦抬眼看着坐在皇位上的秦潭,褪去了早些年的稚嫩,秦潭越来越有一位皇帝的沉稳了。
他担心的不仅仅是那些抢市场的死对头,还有……小皇帝本人。
秦潭本就想大刀阔斧的改制改革,只是世家贵族一直明里暗里使绊子、拖后腿罢了。
这件事情,若是让秦潭借机拿秦家开刀,来个“大义灭亲”杀杀其他人的威风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母家的东西再好,哪有在自家手上用的舒服?
如果秦潭真的能狠下心搞垮秦家,秦家的人多半是还是在他手下,只是从他“秦温韦”的秦,改成了“秦潭”的秦。
就老皇帝生前的一些行为,他不信对方当初没动过这个心思,只是当时内忧外患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罢了。
秦潭坐在位上,托腮半倚着扶手,神色淡然,全然不是以前在父亲床前惶惶不安,好拿捏的小孩了。
——不知道这小皇帝是以前装的太好,还是真的谢清越对其教导有加,现在的秦潭简直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就算自己的母亲也是秦家的,并没有给他们多少便利。
秦温韦狠下心来,沉声道:“如果这次秦家能够安然度过,我愿交出秦家一半的产业给你。”
秦潭动了动:“只是一半?”
暗骂对方趁火打劫,秦温韦还得陪笑道:“秦家毕竟……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秦家和陛下本就是一荣俱荣的……”
秦潭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掩饰:“当初给我使绊子的时候怎么没有说和我说‘一荣俱荣’什么的。”
知道这是加价不够的意思,秦温韦狠狠咬牙补充道:“……后面陛下的改革制令,秦家一定极力配合。”
“还有你那一半的产业,”秦潭撑着脸冷声道,“我选一二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
秦温韦只得应声,大头都去了,这算什么。
“那你起草一个一会儿给我看看吧,对了,那几处新矿产我觉得还挺好的。”
好歹是算有了一张护身符,秦温韦退下去后嘱咐人尽早整理出个清单出来。
看着镜子里倒映出自己花白的头发,头一次觉得是不是自己年纪太大了,已经更不上现在新一代的年轻人了。
但是想到自己的那几个儿子,秦温韦只得长叹一声,眼下先度过这场混乱再说吧。
殿内的秦潭将秦温韦手上的东西骗到正心情大好,里面秦家不少矿场的资源都是研发机甲需要的,回头还可以送谢清越一座。
就自己老师那么在意自己对象的样子,这算是送礼送到心坎上了吧。
“太后!太后!陛下还在议事,您不能进……”
门外的一阵喧闹打破了宁静,秦潭大概知道自己母亲来是为了什么,眉头微皱,扬声道:“请太后进来。”
一身珠光宝气的太后风风火火的进来了,看见皇位上的秦潭终究是冷静了几分,冷斥道:“都下去。”
跟着太后来的人听令乌泱泱的下去了,秦潭也不想家丑外传,下令道:“都下去吧。”
等人清空,太后质问道:“你就是这么对秦家的?那可是你……”
秦潭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我先是帝国的皇帝。”
她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如此油盐不进,有秦家在,对他把控世家贵族都是有好处的。有些腌臜的事情不能自己动手的,完全可以交给秦家去做。
何必现在“自相残杀”?秦家落败了对秦潭会有什么好处?
她方才听见那些事情,心里直冒火,但想到秦潭终究还是她的儿子,还是耐着性子努力温声道:“……你不应该对秦家这么狠。”
“我哪里狠了?我要是真狠早就让人处理他们了!”
说的秦潭火气也上来了:“有求于我就说是自家人,我推行新政只是想要本就属于我的权力的时候,一再推诿就算了,明里暗里的小动作真当我不知道?”
看着眼前盛装的母亲,秦潭只觉得父亲离开后母亲越来越陌生了:“你在为秦家着想,有没有为我这个儿子着想?”
“就秦家对我,还没有半路杀出来的老师对我好!”
虽然知道谢清越不过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一道保命符,但是这些年谢清越对他的教导都是用心了的。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情,谢清越从来没说不行或是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他知道自己的改革在不少人眼里就是儿戏般的东西,都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是,世家盘踞瓜分后的帝国早就是一个烂摊子。
但是身为现任帝国的皇帝,他还是想担起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为那个君民同乐的理想世界再进一步。
是谢清越一直鼓励他、帮助他,同他理清思路,调用可用之人,施行实验区域……
一步步走来,如果没有谢清越在,他很难说自己还能一直坚持下去。
“谢清越?!你还同他有联系?”
“不不不,你不能和他合作,他……”
她神色慌张,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过于狰狞的表情,将保养极好的脸扯出一缕缕的皱纹,全然没了平日的端庄沉静。
秦潭皱眉:“母亲,你是瞒着我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