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也回到村子,远远瞧见人群围成一个圈,本不想过去凑热闹。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沈青宛的名字,池也心头一跳,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脚步一转,快步走向人群。
待走近些,间或还能听到池棠、池竹的声音,池也意识到,或许真出了什么事。
她眉眼沉沉地拨开人群,见沈青宛跌坐在地上,脸上红肿一片。池棠、池竹二人一左一右蹲在她身旁,脸上泪痕未干。
目光一转,瞥见一旁的刘二、胡三,池也瞬间了然。
池也眯了眯眼,怒火中烧,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沈青宛三人身旁,轻轻取下背后的竹篓,稳稳地放在三人面前。
熟悉池也的人都知道,她越是生气,便越是冷静。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宁静的。
沈青宛眼前一暗,似有阴影笼罩。她抬眼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一时有些发怔,轻轻地喊了一句,“池姐姐。”
池棠池竹双眼放光,齐声喊了池也一声,声音里满是惊喜。
放下竹篓后,池也便握紧拳头,直奔刘二而去。
而此时的刘二还在涨红着脸与周围的人争吵,争论的话题早已跑偏,多是他从前做下的恶。
刘二浑然不知危险已悄然而至。
池也猛地一拳砸向刘二脸上,打得他身体一歪,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等他缓过神来,池也又发狠地一脚踹向他的肚子。
刘二扛不住,瞬间痛得弯下腰,闷哼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池也,你他爹的……”
话还未说完,池也眉头紧皱,继续大步上前,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他的右脸。
池也很清楚,对付这种地痞无赖,讲道理是没用的。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只会换来敌人得寸进尺。
只有比他更狠,才能对付得了这种人。
以暴制暴虽不可取,但管用。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刘二心头,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神色慌张,不住地吞咽口水。
这一刻,他感觉面前的池也宛如降临人间的死神。
池也这次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她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哪只手打的人?”
“这只?”
池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只听一记清脆的“咔嚓”声,刘二的右胳膊便脱臼了。
“还是这只?”
言罢,又是一记清脆的“咔嚓”声。
围观的人似乎也被池也凶狠的模样吓住,个个呆若木鸡。
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刘二的痛呼惨叫声。
见池也还要欺身上前,刘二瞳孔骤缩,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他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双脚不断蹬地,拖着身子往后挪,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要过来!池也,杀人是犯法的!”
只是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刘二怎么逃得了?
池也慢悠悠地走向他,又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扇在刘二左脸上,“你一个整天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跟我谈法?”
“杀了你那叫为民除害。”
一旁的胡三见状早就吓软了腿,身子不自觉打颤,但心里又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头一次对自己胆小怕事的性子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见池也扭头看向他,胡三轻易便能察觉到她眸子里的冷意,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刘二结结巴巴解释道:“都、都是他干的,我什么都没做……”
但胡三在池也心中已有前科,多说无益,池也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抬脚把他踹出几米远,怒道:“你什么都没做?上次爬我家墙头是谁做的?”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池也会一言不发地直奔罪魁祸首。
“原来已经被人家抓到一回了,活该!”
“就是!平时就经常偷鸡摸狗,这种人早该遭报应了!”
“池也这下手也太重了!这要闹出人命,连累我们村子的名声可怎么办?”
此时,池木和三叔三婶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李巧云小心地搀着沈青宛的胳膊,将她扶起,退到一旁。
池长福见自家小辈被人欺负,铁青着脸,又将刘二胡三两人打了一顿,言语中不乏警告与威胁。
眼看着差不多了,池也重重呼出一口气,指着地上的两人说道:“谁去把他们爹娘请过来。”
话音刚落,便有好事者和几个半大的孩子,蹦蹦跳跳往人群外跑去。
见人群对池也指指点点,躲在人群中的王翠兰暗自勾了勾嘴角,一副大家长的模样,呵斥道:“池也,别胡闹了!你这样以后别说是池家的人,我们池家丢不起这个人!”
池也气笑,没接她的话,反问道:“大伯母这么维护他们二人,莫非……?”
随后轻抬下巴,转头看向王翠兰身旁的池长安,挑衅地说道:“大伯父以为如何?”
众人哄笑不已,即便池也没说什么,也足够他们脑补出一场场狗血大戏,纷纷向池家大房二人投去暧昧的眼神。
池也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性子,从前因她警察的身份以及她师父的约束,还能收敛一二。
现在没了身份的束缚,说话做事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王翠兰见众人朝自己看来,脸涨成猪肝色,连忙指着池也骂道:“你这小白眼狼胡说什么?”
池也嘴角微微上扬,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想知道,大伯母为什么不惜颠倒黑白,也要偏帮那罪魁祸首。”
“于情于理,您都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毕竟我和棠棠、竹子可是您的亲侄女?”
说到最后三个字,池也加重了语气,眼色倏地冷下来。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王翠兰、池长安二人,对原主以及池木池棠做过的事。
王翠兰理亏,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池长安瞪了她一眼,气急道:“你怎么跟你大伯母说话呢?她是你的长辈!”
池也冷笑一声,没有长辈的样,却偏要摆长辈的谱,令人作呕。
池也可不惯着他们,回怼道:“我没有你们这种长辈!谁家长辈见自家小辈被欺负还能无动于衷?戏好看吗?看多久了?”
“他们夫妻可是早就过来,不仅看戏,还在那煽风点火呢!”池也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
被戳破的池长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着池也,气急败坏骂道:“你、你,你竟然这么顶撞长辈!你如此不孝一定会遭雷劈的!”
池长福重重叹息一声,恨恨道:“大哥,你怎么如此是非不分!”
“那就看看是我先被劈死,还是你先被劈死!”顿了顿,池也接着说道:“以前,我爹娘脾气好不跟你计较。现在,这个家我做主!我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我奉劝大伯父一句,既然已经分家了,以后有事没事都离我家远一点。不然……”
说着池也冷冽的眼神落到瘫在地上的刘二胡三身上。
“够了!都少说两句!”
宋仁厚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刘二胡三的家人。
“里正,你来的正好,池也她……”
宋仁厚一个眼刀扫过去,池长安便噤了声。
“这是怎么回事?”宋仁厚问道。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很快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个七七八八。
人群中,李蓉的妹妹弟弟带里正过来后,悄悄走到池棠身边,小脸上挂着一抹担忧,小声道:“棠棠,竹竹,你们没事吧?”
两人轻轻摇了摇头,几个人手牵着手,默默地站在一旁。
刘母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儿啊,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
她见自己的儿子脸肿起老高,胳膊软软地耷拉着,整个人瘫在地上,心疼得不行,狠狠地瞪了池也一眼。
随后她便站起身,扬起手臂猛地朝池也打去。
池也眉头一皱,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迅速抬手,精准地抓住刘母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后一推。
池也不想跟她胡搅蛮缠,直接开口说道:“找你们过来是商量解决方案,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每家赔我五两银子;要么直接衙门见,让官府定夺。”
说是商量,池也压根没打算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摆出方案。
因为她知道,一旦真跟他们这种人商量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口水话,这种事她从前在基层锻炼的时候见得多了。
“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刘父刘母一听要赔这么多银子立马着急了。
“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要我们赔钱,还有没有天理了!”刘母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开始撒泼。
池也却不紧不慢地回道:“要不是我把他打成这样,我会找你们赔十两银子。”
“宋里正,你也看到了,明明是她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刘母爬到宋仁厚身前,抓着他的衣摆说道。
“池也可是放过你儿子一回了,现在又去招惹沈姑娘,被打成这样也是你儿子自找的。”人群中有人帮忙讨伐。
“呸!明明是这狐狸精勾引我儿子!”
池也听着刘母在那颠倒是非,忍无可忍,冷声道:“里正,要不你跟他们讲讲衙门会怎么判?我看他们好像分不清轻重。”
宋仁厚瞥了池也一眼,缓缓开口道:“杖三十,拘一月。”
平日里,刘二胡三就没少在村子里惹麻烦,宋仁厚早已对他们心生不满。借着此次机会,宋仁厚也有意敲打敲打村子里的人,便把刑罚往重了说。
“就是不知道你儿子挨三十大板后还有没有命喽!”池也双手抱胸,悠悠地说起风凉话。
刘父刘母见里正没有帮他们的意思,索性双手抱臂站在一旁,耍无赖的模样与刘二一模一样,硬声道:“我们没钱。”
池也了然地点点头,也不跟他们多废话,蹲下来,“刘二,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爹娘不肯救你啊!”
说完便伸手拉住他的后衣领,拖着他往人群外走。
“爹,娘,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察觉到池也动了真格,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
刘二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池也带到衙门,他拼命朝着刘父刘母招手,企图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听到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正的话犹在耳旁。刘父刘母慌了神,他们不缺钱,但他们就这一个儿子,怕他真的有去无回,慌道:“等等,我们给了银子你就不追究了?”
“当然。”
犹豫片刻,刘父咬咬牙对刘母说:“快回去拿银子!”
池也松开手,撇着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刘二失去支撑,又摔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地上,刘父见状慌忙去扶。
胡父了解完事情的完整经过,一巴掌扇在胡三脸上,脸色气得发紫,嘴唇也跟着发颤,“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逆子,整日不学好!你怎么不替你哥哥姐姐去死!”
“爹!我错了!”
“别打了!”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着刘二鬼混了!”
一旁的胡母没出声,只是默默地抹眼泪,又是伤心,又是绝望,灰白的头发似是又多添了几分白意。
须臾,胡母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摇摇晃晃走到池也身边,“今日这事是我们家亮子做得不对,我替他给你们道歉,银子我们会给的,只求你能多宽限些时日。”
胡母哽咽着说完,和胡父一起,哭丧着脸要给她跪下。
池也没捞住他们,也跟着单膝跪地,而后双手扶住胡母,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快起来!”
池也虽愤怒刘二胡三的所作所为,但她没办法坦然接受两个长辈朝自己跪下。
胡三,大名胡亮,后来由于他每日跟在刘二身后,村里人便渐渐没人叫他的原名。
胡父胡母早年接连死了一儿一女,如今只剩下胡三一个儿子,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满头白发,皱纹横生。
“求求你,多给我们一些时日。”胡母有气无力哭着祈求,出口的话语混着泪水被空气卷走大半。
看着眼前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母,池也到底于心不忍。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沈青宛,深吸一口气,起身,泄愤似的一脚踹在胡三肩头,冷声道:“今日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