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什么？”

佟予看着同桌拿出一个塑料盒子，打开，取出一小枚胶囊，混了冷水吞下。

许林谨把盒子盖上：“昨天去看了医生，调理身体的。”

因为这药一天需要吃三次，为了不引起延妍怀疑，许林谨把药都带到了学校。

“还好只有一种，你这架势，我还以为医生要给你开七彩小药丸了。”

“怎么会呢。”许林谨忍俊不禁。

“那就好，得亏是运动会，不然你这一折腾又得耽误好几天了……”

“是啊……”

“佟予，接力赛——”门口露出个脑袋，来人气喘吁吁的。

“哎哎哎，来了来了。”佟予起身，下半身还没动，正打算再嘱咐许林谨几句。

“我和你们一起过去。”许林谨也起身了。

“算了吧，你还是在教室里好好休息吧，放心，一定拿个奖回来见你。”佟予将他按回座位。

“我是去给学长加油助威。”许林谨挑眉一笑。

“啊，哈，你变了，林小谨，你是真的变了……”佟予眼睁睁看着他起身，露出狐狸般的得逞坏笑，不免瞪大了眼睛。

“佟予，快点，快点啊!”门口的人等不及了。

“哎哎哎，别催，来了——”佟予回头应。

“那我先过去了，你们快点啊。”说着便跑下了楼。

“行，我和林谨马上过来。”佟予一把勾住了许林谨的脖子，伺机报复。

……

“戈学长——”

许林谨走的时候只拿了个鸭舌帽，他挤在呐喊的人群里，看着前面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戈——雪——琛，加油!”

他抬高手臂尽量稳住手机。

许林谨看着镜头里对方跑远直至消失在尽头，隐没在了拐弯的人群中，笑着按下了暂停键。

一旁转过来的陌生同学看到他一阵惊叫，在他离开前拍他的肩膀喊他:

“同……同学，你流鼻血了……”

许林谨自己都没什么感觉，抬手抹了一把，却见手指一片鲜红，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纸巾:

“谢谢……”

一开始，许林谨还以为是晒久了太阳，可去看了佟予他们的比赛后，他开始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担心是药的反应，许林谨打算在遮阳伞下歇歇。

微红的脸慢慢恢复了正常，他拿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感受到脸颊正常的温度，好像刚才的发烫和脚步打飘只是错觉。

许林谨沿着跑道拉好的线向出口的铁门走去，几个从他身旁跑过去的女生这时停了下来。

她们是和许林谨同班的，几人也都看到了许林谨。

“哈喽，许林谨同学。”

“你们好。”

旁边又跑来两个女生，虽然是陌生面孔，但两人的表情却格外耐人寻味。

“救命，他们真的好配。”

“啊啊啊啊，我的芷芷，白菜被猪拱了！”

“你说什么呢哈哈哈……”

“快快——快看——”

许林谨好奇地看着她们，再朝不远处的赛道方向看去，一张熟悉的笑脸不期然映入眼里。

许林谨看到骆明懿满侧脸，也看到了对方脸上洋溢开来的笑容。

全身上下在叫嚣着什么，涣散的目光不自觉随着对方而动，如同一根针被磁石吸引——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许林谨分明听见骆明懿张嘴大喊:

“加油——”

那副表情……

骆明懿眼神里流露出的光彩让人难以忽视。

然后人潮开始涌动，将许林谨推挤着往后方带去。

随着加油人群的靠近，许林谨终于注意到了——棕红色的塑胶跑道上，那个扎起高马尾的女生。

尹林芷，也是他们班的英语课代表。

女生此刻两颊泛红，节奏分明地吸气呼气，3000的长跑终于快要迎来胜利，在冲刺终点的时候女生脚下发软，冲过终点线后扑进了呐喊助威的人群里。

人群里里外外将她围拢朝旁边的班级区域里带去。

他们有的递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葡萄糖水，有的拿着毛巾湿纸巾，还有的抱着校服。

只有包围圈中心的人看到挨在她身边的几个人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的男生。

“尹龄芷，快，”骆明懿鼓励道，“别停下来，走走。”

他满脸担忧，手臂伸出去想拉起对方又觉不妥，接过了旁边人拿着的水杯和衣服，让旁边的女生扶着她，看着女生好些了，他这才退出了包围圈。

只是目光从未从女生身上挪开过。

隔得不算远，许林谨看得清楚，和女生隔着人群遥相对视的一瞬间，骆明懿脸上一瞬即逝的不知所措，和泛红的耳根。

分明是在害羞……

许林谨一下子惊醒过来。

骆明懿，他有喜欢的人。

自己不喜欢骆明懿。

骆明懿也有喜欢的人。

在得知这个事实的那一刹那，许林心中谨除了惊讶，便只剩下开心。

他真心祝福他们。

许林谨挤出了人群，在操场围栏外，两道身影迎面朝他走来。

“许林谨。”

这声呼唤仿佛唤醒了沃野上的千里春风——绿意勃然，向天边蔓生，其间裹着一支竹箭，穿破人声鼎沸，拂过耳畔，击中心头白玉青铜的靶，弦音赫赫，商羽俱成。

许林谨猛然抬头。

“嘿嘿!”蒋沂高叫两声，“在想什么？喊你你都没反应。”

“蒋学长，戈学长，抱歉……”

“不用道歉，”戈雪琛说着，把一瓶渗着冷气的冰水轻轻贴在他脸颊上，示意给他，“看到我了吗？”

“我都看到林谨了，人家还给你喊加油呢，我都没这个待遇——”

“你又不是我。”

“是是是。”

“流鼻血了？”

戈雪琛注意到对方鼻子下方有些不明显的红。

“嗯，天太热了……”许林谨觉得被那瓶冰水挨到的地方如火燎般滚烫起来，他意识到什么，突然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

“不过没事的……”许林谨笑着说，“我现在就回教室了。”

“我们后面还有训练。”蒋沂停了下来。

“敷敷后颈窝。”戈雪琛指指许林谨手里的冰水。

“好，好的，谢谢你，雪琛学长……”许林谨眨了下眼睛，越来越烫的脸颊让他的心也越跳越快。

“拜拜!”蒋沂冲他挥手。

“等下。”

一只手伸过来，掌心朝上展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巧克力。

“这个给你，”戈雪琛说，“他们给我的。”

许林谨双手捧过，抬头用褐色眼睛看着戈雪琛，他顶着烈阳对戈雪琛绽开了笑容:

“谢谢学长。”

站在空无一人的楼梯口，许林谨郑重地剥开了巧克力的包装外皮。

巧克力因为炎热的天气已经有些融化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它的味道——

醇香柔滑中又带着苦，在唇齿间回味的甘苦，一如第一次品尝那般令人快乐。

巧克力的味道不变，有些东西却已悄悄改变了。

我喜欢他吗。

问出来的瞬间，许林谨忽然有些恐惧，好似面对陡然失重的空虚，前方如墨般的黑暗猛地被照亮，结果却发现是四周是茫茫然的白，彻彻底底的一片白。

许林谨隐约感受到那之后会有什么。

却又不敢迈出脚步，拨开那片迷雾。

他害怕，害怕拒绝，害怕期待落空，更害怕找到那个人后，却又不得不放开对方的手。

那种得而复失的痛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

运动会一结束，一切又井然有序地恢复了原貌，棒球部训练稳步推进，许林谨他们也将重心放到了学习上。

器材室里，只有一个人在。

没有开灯，蒋沂借着黄昏的透过窗户的光将棒球、手套归类好，又清点了一遍数量。

正当他拉上门锁好时，这才发现外面还站了两个人：

“林谨，小佟，你们怎么在这儿？”

“等你咯，学长，”佟予抱怨，“我们都在外面站好久了。”

“那你俩不进来帮忙？”蒋沂也不客气。

两人赶紧上前帮忙。

“对了，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有两人帮忙，蒋沂很快关门落锁。

“戈雪琛学长最近一直帮我们许林谨辅导作业，他想感谢人家——”佟予搭上了好友的肩膀。

“谢他做什么，那么麻烦，给他买点糖就行了。”

“糖？”

“嗯，他比较需要那个，你们说怪不怪？”

“那家伙就喜欢吃糖，软硬都行。”

蒋沂见周围没人，招呼两人凑近，压低声音:“我觉得，他那是这里……”

他指了指心口：“……单身狗嘛……”

蒋沂笑了一下继续说:“你们要是有合适的人也可以介绍介绍哈……”

“他不需要，管这儿呢——”说着拍了拍自己胸膛。

“没问题！”

许林谨没说话，目光沉静地思索，面庞在盈盈的白光下，好似发着光。

……

周日一早把需要的材料采买，许林谨穿上罩衣洗干净手，准备做水果软糖。

橙子对半切开，榨汁后用细漏勺滤出纤维和果肉。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许林谨吃了一勺又一勺，直到实在是吃不下了，他才把剩下小半碗和了自发粉打算下午蒸馒头吃。

“……芒果汁、橙汁、水怡。”

“黄油、柠檬汁、水淀粉……”

用厨房电子秤称好了所需材料的重量。

按照记忆中的步骤，把橙汁倒入锅中，加入水怡和白砂糖，大火煮沸后加入黄油和柠檬汁再次搅拌融化。

接着慢慢加入水淀粉。

开小火、不停地搅拌，一直到变稠，最后成团。

这时候橙色团子会呈现出不粘锅的状态，有点像是史莱姆那样黏黏糊糊的半透明软泥。

把它从锅里舀出来时，它还会拉丝，看起来软糯q弹。

团子放入铺好油纸的方形容器里，再盖上一层油纸，按压整理出形状。

冷却后撕开油纸，用刮刀切成小方块，再放到细砂糖里滚一圈，它们就不会粘连了。

许林谨又试着用更简单的方法做了哈密瓜龙眼味儿、草莓桑葚和蓝莓葡萄的。

只需要两份果汁、一份糖、一份水、一份马铃薯淀粉搅拌至粘稠不粘锅即可，冷却切好裹了一圈糖。

做好后，许林谨先分出了三盒混合装的，又暂时把剩下的糖分装进了密封的几个玻璃罐里，每袋子和罐子里都放入了干燥剂，贴好了口味和制作日期标签。

许林谨拍拍手上的砂糖，打算明天再去买个包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