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江睁开眼,抬手摸到满指冰凉。他坐起来,戳了戳被哭湿的枕头,呆呆地发愣。
指腹水迹渐干,楠江满面泪痕,墨发散乱,看上去格外可怜。
缓过神来后,楠江用力抹了把脸,踢开被子下床。
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楠江若有所失地踢了下地毯上的茸毛。他仍旧不记得梦的内容,但直觉告诉他,关于易远的一切到此结束。那股令人窒息的悲伤尚未完全散去,楠江睁了双酸胀的眼睛摸到小几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在梦中结识了一位好友,又在梦中见证对方的结局,也算独一无二的缘分了。
楠江喝了口水,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今日越王进京,南知意礼部官员早早等在了城门口。
车队自天地交接处驶来,缓缓行至城门口。听闻越王曾是个骄奢至极的性子,被先皇扔去军中历练了几年才稍微收敛了些,后又被贬至芦阳城那等荒僻之地,想骄奢都骄不起来了。
看略显寒酸的车队就知道了,当然不排除越王故意示弱的可能。
“臣等恭迎越王爷!”
一只苍白的、完全不似习武之人的手撩开车帘,露出越王瘦削的脸颊,他用力咳了两声,才说:“免礼。”
“谢王爷。”
越王目光落到打马上前的南知意身上,幽幽道:“本王许久未见太子了,不知太子近来可好?”
“多谢越王关心,本宫很好。”南知意眸如漆墨,黑沉沉的教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说来父皇也十分忧心王爷的病情,得知王爷今日就能抵达望宁,已吩咐太医院众太医在宫中随时待命了。”
越王又咳了两声,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扬出个笑,说:“那我可得多谢皇上了。”
南知意调转马头,言笑晏晏:“越王爷,请。”
“呵呵,劳烦太子殿下了。”越王放下马车车帘,在侍从的搀扶下坐了回去。
碍于越王这看着琉璃瓶似的虚弱样子,车队行进得很慢。越王可能是半路无聊了,隔着竹帘同南知意搭话:“听闻太子殿下极爱书画,东宫中也养了几名画师,正巧本王手中有前朝大家的画作,改日可要去本王府上一观?”
南知意笑了声,说:“王爷多年不曾回望宁,消息倒是灵通,连本宫这么点不入流的爱好都知道。”
马车中又是一阵咳嗽声,半晌后,越王气若游丝地说:“没办法,如太子所说,本王一直呆在封地,多年不曾入望宁城,来养病前总要做足准备,免得踩到什么不该蹚的浑水,惹得一身腥不说,病都没法治了。”
南知意笑说:“王爷福大命大,有南家先祖庇佑,太医院中太医个个医术高超,定能治好你的病。”
越王幽幽道:“希望如此。”
一路将人送进了宫,皇帝召见了越王,让众太医轮番替人诊治。
接下来没了南知意的事,他带着亲卫回了东宫。
书房中,南知意问乔装成侍卫的商黎:“如何,看出什么了吗?”
商黎回道:“气血两虚,脚步虚浮,不似作伪。”
南知意说:“你觉得他真的病了?”
商黎摇头说:“我看不出来,许是越王真的病重,又或许他服用的是我不知道的药。”
“这种药效果愈好副作用愈大,用的多了,人也就真的废了。”
南知意盯着案旁的香炉,眸光明灭不定。
南昭来时,他刚放飞一只传讯鸟,立在窗前想事。
“哥,今天你去迎接越王楼?”南昭凑到跟前问。
“嗯。”南知意侧目看他,笑问,“想好怎么同小侯爷说了?”
南昭坐上榻,讪笑说:“没呢,这不是来找你想办法了吗。哥,我的亲堂哥,你难道忍心看着你弟弟我为情所困,黯然神伤吗?”
他这些天几乎翻烂了市面上的情爱话本,试图在里面找找灵感。然而里面的情节他不是嫌老套就是嫌肉麻,再者就是可行性低,愁的他两三日没睡好觉。
其实他挺舍得的。
南知意在心里想,他面上不显,说:“那你确定小侯爷对你是什么感情了吗?”
南昭面露羞涩,说:“我自己没法确认,哥你知道我的,让我自己去辨认,天底下所有人都能是我的爱慕者。”
南知意嘴角一抽,说:“所以?”
南昭讪笑说:“所以你帮我旁敲侧击看看吧。”
犹犹豫豫这么久,把所有原因总结到一起,就是他自己不敢。
“……”南知意看着南昭,嗤了声说,“出息。”
南昭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不懂,要小舟是个女子,或者我是个女子,我肯定二话不说就上了,但偏偏我们都是男子。我虽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断袖,但这和带坏好友是两码事。”
在定安侯夫妇的悉心教导下,江溯舟慢慢收敛了一身兽习,话虽然还是不多,却也能道上一两句古人云了。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尊会动的漂亮冰雕,冷易森然,干净剔透。
南昭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在泥里滚个几圈,但他不想把江溯舟也拉下来,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整个人矛盾极了。
“哥,你帮帮我呗。”南昭坐没坐相地靠着软枕,没骨头似的。
南知意拧眉斥道:“坐好,像什么样子。”
南昭拒绝:“不,你先答应帮我,否则我就赖在东宫不走了。”
南知意随手抄起本书丢了过去,笑骂道:“这些年长进不小啊,居然敢威胁我。”
“嘿嘿,”南昭躲开飞来的书,说,“这关系到我的人生大事,哥你就行行好吧。”
南昭从榻上滑下来,没脸没皮地半跪在南知意脚边的厚毯子上,仰头看着他,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哥,你不帮我,我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南知意越过南昭,拉过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日子,说来听听,我好幸灾乐祸。”
“……”南昭唇角抽了抽,随即又装出那副可怜的样子,开始胡天海地地瞎扯,“我让小厮去买龙阳春宫的时候,险些让我父王发现,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着点心梗死在那。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发现。没病迟早也给我吓出病来。”
“这已经上升到我的身体康健了,哥,你不能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