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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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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整套检查。明石爱理双眼无神地任由医生和护士摆弄,但又不敢太无神,免得诊断出来更多毛病。她一夜无梦睡到了天亮,没有头晕脑胀也没有恶心想吐,除了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彰显着存在感,没什么异常。

除了她仍然在频频眨左眼,像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眼皮跳个不停,眼睛都有些发红。

医生见势不对,按住她又多做了一项检查。明石爱理看见医生伸手就不自觉地想躲,这次没有史纳菲在旁边快狠准地出手,护士小姐跟哄小孩一样按着她,她也不好拖延人家的工作,勉勉强强撑了过去。

几乎是医生刚松开扒拉她眼皮的手,眼泪就直接流了下来。

她坐在那里,第一次感觉到眼睛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往外掉眼泪,还是仅限一侧。哭泣本身对明石爱理来说是情感发泄的方式之一,她不会感到羞耻,但这件事的关联词是情感,太开心的眼泪、太难过的眼泪、混乱到无法描述的眼泪……而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眼泪,纯属异常的,病理性的。

她心情有点微妙地、有点新奇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上挂着的泪水,只是普通地眨眼都被刺激着分泌出更多,用指尖捻了捻沾到的透明液体,感觉跟普通的水也没什么差别。她盯着自己的指腹看了一会。

“明石选手,请不要去尝。”医生温声警告道。

明石爱理哦了声,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手。

检查的结果是急性结膜炎,引起的原因是细菌感染。过了半小时,她敷好药膏,左眼又多了一个纱布眼罩,护士小姐说她中午会过来更换。

……现在居然还是早上!

明石爱理仿佛挨了记晴天霹雳。脑震荡需要静养、卧床休息、避免刺激,而结膜炎又需要减少用眼、避免阳光直晒……几乎是直接宣告了在养伤结束前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室内无所事事,这样的养伤生活还没正式开始她就举起白旗投降,理由无他,她住的还是个单间。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护士送来了小米粥和简单的配菜,她对于这种清淡的病号餐早有预料,接受程度良好,只是不死心地问她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在走廊是没关系的。护士笑着说。

在走廊跟在病房又有什么差别。明石爱理脱口而出。

在走廊是没关系的。护士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她低头一口一口地把没滋味的半流质食物塞进自己嘴里。

等到下午病房出现第一位访客的时候,明石爱理已经变得跟一盆缺乏阳光的绿植一样焉答答的了。明石斋一哪里见过她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饶是昨晚和今天都收到了她报平安的信息也觉得没一句可信,心疼得要命,差点直接掏出手机呼叫直升机救援。

怎么又是直升机……结果要叫直升机的人是你啊老爸。明石爱理汗颜着摆摆手说她状态还不错,只是太无聊了而已,没事的。不比面对凯撒时添乱式的直球,她是真的担心明石斋一会哭出来,她哪里会安慰他!每次都是等着他眼泪自动风干了再说下去……

但明石斋一在病床旁坐了一会,异常平静地问:“一定要踢足球么?”

男人衣衫皱巴巴的,下巴泛着青色的胡茬,头发也没有用发胶抓好。明石斋一哪怕是在家也不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如今这样出现在她面前,着实让她惊讶了一会。

他昨晚有一场晚餐会应酬,不得不错过德意战的直播,本来是打算结束之后回去看回放,但晚餐会刚结束,曾经跟他一起去大阪出差的助理就面露难色地过来告诉了自家孩子受伤下场的噩耗。

明石斋一看完那点切片甚至没勇气再看第二遍,头晕目眩的坐在驾驶座上缓了几分钟才发动了车。他只有一张帝襟杏里的名片和蓝色监狱的官方邮箱,前者说爱理已经处理完伤势睡着了,他应了声,平静地找对方又要了绘心甚八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厉声要求转院和陪护……

那些事情暂且不提。明石斋一半夜开到了蓝色监狱的大楼旁,在驾驶座上呆坐了整整一宿,害怕接到电话又害怕接不到电话,直到天亮后又收到了第二条报平安的短信才整理了一番衣着选择下车。

他已经做错良多了,不能继续错下去。明石斋一告诉自己。助理明明在晚餐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新闻却没有立马告诉他,而是认为商业应酬背后的合作更重要;明石爱理发来的短信也是让他别担心不用急着赶回来,他们会默认工作对他来说更重要并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他过去传达的印象太深刻……他需要用行动来改变。

坐在那孩子的病床旁,他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明石爱理大可去过任何一种她想过的生活,他总是会支持她的。但足球……足球……他现在甚至都很难回忆起看到门将倒下时自己的心情,他从来没对自己的孩子有过任何期待,功成名就值得喝彩,碌碌无为怎么又不能鼓掌,这条道路、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这条道路太精彩了。”明石爱理微笑起来,“我确实不是非它不可。但太有意思了,我想继续走下去呀。”

明石斋一:“……”

明石斋一:“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这次探病没掀起什么风浪,明石父女两人情绪都非常稳定,只是在中途明石斋一提了几次自费去东京医院再做检查和出去修养的事情,明石爱理都打哈哈岔过去了。

绘心甚八过来的时候甚至得到了男人的半鞠躬道歉,昨晚过于着急表现得太失礼了,麻烦你们留意我家孩子了。一点也看不出昨晚在电话里威胁绘心要是出事就把蓝色监狱告破产,负责人们也别想跑掉的模样。

但他道歉也只是为自己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对威胁本身表示过歉意。……啧。有够麻烦的。

绘心甚八进入病房,推了推眼镜:“现在不嫌无聊了?”

他虽然拒绝了转院,但其实也有点意外明石爱理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明石爱理摇头:“无聊死了。……但如果在老爸的眼皮底下养病,他会把我供起来的。”

天啊。明石斋一的慈爱眼神看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刚搬来东京的第一个月他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早餐吃水煮蛋都会给她把壳剥好,跟餐厅一样切成几块摆盘装饰,旁边还摆了蘸酱和毛巾,她求他正常点,明石斋一咬死了说这就是正常规格……她都不敢想现在他能做出什么事。

………但换个有点人味的地方让她躺吧!退而求其次有扇窗户都好。

绘心甚八:“你当是住酒店?”

明石爱理:“我当是住监狱啊。”

她抗争半天,绘心甚八被她念得头疼,最后把锅甩给医生。医生思量了一会,说二十四小时过去状态不错就可以移到医务室——医务室有窗户嘛。

明石爱理想得很好,等观察期一过,她就可以逐渐回归日常。下一场比赛间隔时间太短她大几率是上不了,不过那个时候应该就可以拆绷带进行恢复训练了。

但是。

“不。”史纳菲说,“我不打算让你再参与任何计划了。”

明石爱理闻言并没流露出什么负面情绪,只是好奇:“为什么?”

她的平静不代表她的接受。史纳菲看着门将,黑色短发的少女盘腿坐在病床上,白色的绷带没入头发中,刚刚换完的纱布眼罩盖住左边那只眼睛。他慢慢地开口:“我在训练场跟马狼谈话的时候,你们有听到吧。”

明石爱理稍微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场景,所有人挤在一起偷听,翻译耳机隔得太远时灵时不灵的,基本是靠帕布鲁人肉翻译了大半。史纳菲说起了他的年少轻狂,他的朋友,他的失败,以及一场死亡。他说,在成为足球运动员之前,你首先是一个人,不管有没有天赋,你自己决不能放弃这一点。*

史纳菲曾经觉得明石爱理是离这句劝诫最远的人。旁人可能觉得守门员散漫天真,但他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拥有才华、灵魂和胆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手握何等珍贵的东西,不会轻易地抛下。

……结果是,他对明石爱理的了解还不够。她太冲动了,冲动足以毁灭一切美好的东西。糸师冴能看出来的事情,史纳菲当然也能够看出来,他不觉得受伤是明石爱理期望的走向,只是她也完全没有避免的意识,这在比赛中是相当危险的倾向。

他必须得让明石爱理认识到这一点。

“……只是轻微脑震荡,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事情了。你是有丢掉性命的风险的,考虑过队友或者是家人朋友的感受么?”史纳菲说,“均衡利弊是每个职业选手的必修课。这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你错过了一场半的比赛,你有可能会有后遗症,你有可能失去俱乐部的信任……你得有意识地去规避风险。”

明石爱理说:“我没考虑任何东西,我为什么要去考虑其他人?我唯一该问的只有我自己想不想这么样做。”

明石爱理想了想:“而且我认为风险是无法规避的。什么事情都会有风险,扑救会有受伤的风险,发言会有被误解的风险,坚持会有落空的风险,在做之前就去评估得失,好成熟也好冷静的作风,但我大部分时间都达不到……”

发现史纳菲耐心地听下去,她继续说:“……因为我担心我会害怕。害怕的话,就不会迈开脚步了。”

史纳菲:“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明石爱理点点头:“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害怕,左眼看不清一直掉眼泪的时候吓得手都开始抖,差点右眼也要跟着一起哭了。”

她煞有介事地抬手表演给他看:“但是悄悄尝了一口发现就是普通眼泪的味道,我就不害怕了。所以得去试嘛。我得做了之后才知道好坏。”

“……”史纳菲沉默片刻,“医生应该有阻止你吧。”

他有点发愁。

明石爱理:“所以我是悄悄干的,要帮我保密哦。扯远了。总之,你没办法用你的生存哲学来改变我的生存方式。”

“我懂了。”史纳菲叹了口气,“那你觉得现在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

明石爱理:“只是现在的话,还不太清楚呢……说得太决断就不负责了。”

狡猾的孩子。史纳菲伸出了手:“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打算给你一个教训。”

明石爱理握住他手掌的前半段:“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被你说服的。”

“那就这样?”

“那就这样。”

导师和学生一派和谐地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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