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牧染将新采到的忍冬均匀铺在晒药架上，顺手反锁门栓准备出门碰碰运气挖味药材。

深山里鲜有人迹，头顶几只白头鹎落在松树梢，皮要----皮要-----地吵闹着。牧染看见一株黄精，放下药篓，拿出小锄头开始掘土。

还没挖到一半，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救命。停下来细听，发现在西北方向。牧染听着凄惨的哀嚎，猜到了一点，拿着小锄头就赶了过去。

荆棘丛中，一看起来四十多的村民捂着左腿哀嚎，左手握住了砍柴刀，准备断腿求生，却迟迟难以狠心下手。“等下，你别动。”牧染叫住他，用锄头挥开拦路的菝葜,上前用数根银针封住了村民大腿的经脉。

那老哥见到这般神仙模样的大夫来救自己，连忙千恩万谢，认为自己拙荆天天求神拜佛起了作用。“难为你走一截路到寒舍去，我身上没带治短尾蝮蛇毒的药材。”牧染伸过手打算先拉起那村民。

老哥见这般谪仙似的仙女要来拉自己，忙将右手往外褂子上使劲擦擦才递了出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老哥硬要走在前面，跛着脚用砍柴刀清理路障，牧染也随他去了。

行至院内，牧染搬出一把椅子示意老哥坐下。老哥一眼就看出这椅子金丝楠木造价不菲，拘谨地坐下。牧染进屋后研磨了重楼和紫花地丁后给老哥敷上，后煎了一罐白花蛇舌草为主的汤药递给了老哥。

老哥离开时将椅子搬回原处，临出门时还收到了牧染送的清热丸，两行老泪哗哗流，问了牧染姓氏后，跪下来拜了三拜，直言牧染是再世华佗。

就这样平静地在山居小屋住了三天，第四天清晨牧染就被叩门声扰醒。“谁？”牧染梳好妆后来到门边。“大夫，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是十里外蓟县的城防军，这是我的任命诏书。”说着，为首的将军把诏书从门下空隙塞了进去。

牧染透过门缝打量这几人，除为首将军左脸是划伤外，其余皆是不同重伤。拾起诏书仔细看了后，“何缘知道这里有大夫？”

为首的将军立马解释，“不瞒大夫，前日救治的村民正是本家小叔，蓟县城防前五日因外敌入侵伤亡惨重，原先的军医几近都调度南疆支援长公主的莘泽一战了，我吴某实在是寻医无门，为了兄弟们的性命央求小叔告知大夫住宅，此番唐突，请大夫为国援手。”说着，吴副将当即跪下，后面将士眼含热泪也跟着大哥齐齐跪下。

牧染推开门，扶起吴副将。“非我不愿，只是本人与....爱人有约在先，不便再出差池，今日来者，民女愿尽力医治。”吴副将听后，眸子里的光暗了暗，还是跟牧染道过谢。转交给牧染他小叔送的一只熏制野猪火腿，还有军队送的蓟县酥点。

“啊-”咔嚓声。牧染握住一名士卒的手腕，反手回身借力迅速掰正了他错位的肱骨。“谢谢大夫。”“不用客气。”牧染给予了一个浅淡的微笑，那名士卒痴痴地望着牧染，等牧染走远了才回过神来。阿母，儿子真遇到观音了。

直至日落时分，救治全部完成。期间众人准备吃自带的干粮时被牧染温和叫住，准备分了那只火腿。士卒们听了连忙拒绝，见实在劝不住牧染，纷纷主动去厨房做饭，连洗菜都没轮到牧染。

“多谢医师，我们先回去了。”“嗯，注意安全。”牧染送走大家后发现吴副将还留在院中。八尺男儿，此刻羞愧得像未行礼的新妇一般局促不安。

“将军还有话要说么？”牧染平静的望向他，明知道为什么还是给了台阶。

吴副将见状又装下跪，被牧染及时托起。“牧大夫，欸，”说着说着便哽咽住，深吸了一口气，“我实在没法亲眼看着我的弟兄们送死啊，我没有办法了，他们从关北起就跟着我了，整整八载，怎样的艰难我们都挺过来了。如今国运危急，边疆进犯，我虽找到了您，却还是救不了他们，我死也不能瞑目啊！”

牧染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看见了英雄末路的无可奈何，低下头叹了口气，“将军，我敬重您，但众生平等，却又亲疏之分。我再不能失约，让她承受哪怕一毫的不确定。您请回吧。”

牧染回屋锁上房门洗漱后，便歇下了。这一夜并不安稳，黑云压城，雷雨交加。

“长漪，长漪！”牧染满头虚汗惊醒，心跳格外快。梦见宫长漪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之中。

意识半梦半醒起身，点了蜡烛。天边泛起鱼肚白，昨夜的雨已经停了。简单洗漱过后，拉开房门。就见到吴副将在院子里跪了一晚上，浑身湿透，强打着精神。

吴副将看见牧染起了，激动道，“牧大夫。”

牧染也是动摇了，与吴副将约定好只去两日，第三日城防军亲自派人护送回。吴副将欣喜若狂，顾不上腿麻，活动几下就翻身上马，领着牧染骑马到蓟县。

刚赶到军营，牧染就被伙夫热情请过去吃了早饭。等来到伤员处，扑面而来的腐肉气息，断手断脚的比比皆是。

牧染在军营里从没见过这么多伤员，原先的老军医见到牧染就像见到了救星。“牧医师啊，你来了，先前在中原我就听过您的名声，百闻不如一见啊，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我这把老骨头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娃娃们有救了。”

牧染向老军医恭谨行了一礼，“老先生过誉了。”

之后两日，牧染都留在伤员营救治伤员，所有人都对牧染很热情，甚至还有偷塞情书的。牧染晚间回到营帐休息时才在腰包里发现，打开看了内容后不免轻笑。要是长漪看到了，定要讥讽那男子文采溃泛，想入非非。牧染拨动烛芯，将信烧了，装作无事，默拒了。

第三日清晨，牧染多待了半个时辰，给伤员换完药后，回营帐收拾物件打算离开。

南疆，宫长漪迎敌时险些中箭，暗卫新挑剑拦住了箭矢。宫长漪不可置信地看着新，“你怎么在这！染染呢？”

“回殿下，牧医师在您走后半天内唤出我，非让我来这保护您。”说话间，新一剑刺穿一个敌寇的心口。

“欸，随我杀！取下敌将首级者，封万户侯！”宫长漪夹紧马腹，提枪冲进敌军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