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涧素抿着嘴淡淡绕过她:“走吧,不是着急查案?”
“傅姑娘唉,”白术想扶他家公子又碍于他家公子不让扶,左右为难,恨不得以身替之,朝她抱怨求饶。
“小的替公子和您道歉,您就别折腾我家公子了。”
傅宁珞觉得白术把他家公子当孩子照顾了。这让从小便有主见的小姑娘很看不上。
“他一个大男人,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身体,你瞎着什么急?”
白术瞅了她一眼,“我家公子昨晚为了追那女鬼,掉进地洞里熬了一个多时辰,今早回来,大夫公子脚伤不轻,不能再用力,否则骨头错位,有可能坡脚。”
傅宁珞真没想到韦涧素的脚伤这样严重。
昨晚她只是打算教训一下韦涧素,好让他别打扰他们验尸,谁知他把源宗裕和楚芸也带过去了。
骑虎难下,大戏已经开锣,哪能再收回去。
所以她就依计行事了。
为了让韦涧素掉下去后主动生火,她在洞下面设置了湿泥。
三人相继掉下地洞,最先掉下去的韦涧素因为保护之后掉下去的楚芸和源宗裕,导致脚两次歪伤,严重了伤势。
可昨晚在师兄的无为庄,也没见师兄给韦涧素请大夫啊。
她以为韦涧素伤得不重呢。
到底是她教训过了头,傅宁珞有些心虚,韦涧素好好一个俊俏男子,到时候真跛腿,她岂不是愧疚一辈子?
傅宁珞忍着心虚问:“既然他脚伤这样严重,为何不拄拐杖?”
白术不由悻悻:“公子说第一次到傅大人手下做事,拄着拐杖难免会让人怀疑另有二心。”
傅宁珞嘴角抽了抽,韦涧素这人还真谨慎,不过所思也不无道理,昨日之前他的腿都好好的,今日刚被派到府衙这边来做事就拄着拐杖,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不乐意帮她爹做事。
“去给你家公子找个轮椅来吧,我会和我爹说他是因为抓鬼摔伤的。”
白术脸色古怪。
话是好话,但怎么从傅姑娘嘴里说出来,就那么让人生疑呢?
“那小的去了?”
能弄个轮椅也是好的,总不能和身体较劲不是。
傅宁珞:“去吧去吧,早去早回,我在那边的棚子吃早食,你要是回来晚了,我可不会等你太长时间的。”
“得令,小的肯定很快回来!”白术行了一礼道谢,麻溜的去给他家公子找轮椅了。
傅宁珞拦住还要往前走的韦涧素,指着旁边的茶棚:“我渴了,也饿了,要坐下吃点东西。你跟我一起。”
“办案要紧,”韦涧素面色冷淡,“你可以去买个馒头,边走边吃。”
“谁说我只吃馒头了,我要吃肉!”傅宁珞转头就朝拿茶棚走去,压根不在意韦涧素的意见。
韦涧素这厮和她不是同类人,与其与这样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浪费口舌,不如耍无赖更快达到目的。
果然,见她坚持吃完早食再查案,韦涧素只能跟着一起往茶棚走。
点了两碗茶,又在旁边的面摊买了一碗羊肉面,让摊主做好端到坐在茶摊上的韦涧素桌上,最后又去买了一个馒头和一大碗排骨汤。
韦涧素就这么看着她片刻钟的时间跑了三个地方,买了三种吃食。
小姑娘说吃肉是真的吃肉,多给了老板几文钱,让老板多给她舀了几块肉。
她一手拿着馒头,另一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全是肉的排骨汤走回茶摊。
韦涧素:“你爹是当着陛下的面说罚你吃馒头,要是被人告到陛下面前,你爹难逃一个欺君之罪。”
“唉哟——”傅宁珞放下排骨汤,一副怕怕地拍了拍胸口,“我好怕哦。”
拍完无事人一样坐下,“你去告发我吧,跟圣上说,傅大人家的小闺女正坐在茶棚喝排骨汤呢,里面好多排骨,我都看见了。”
当着韦涧素的面,傅宁珞端起排骨汤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十分嚣张,甚至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夹出一块排骨美滋滋地吭。
韦涧素:“我不必告发你,但旁人就未必。你父亲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想来你不会不知。”
傅宁珞吃完一块排骨,心情倍好,丝毫不介意韦涧素扫兴。
作为一个以前经常被师兄嫌弃脏小孩的姑娘,长大后她很注重洁净,擦了一下嘴角,才不以为意道:
“那些人再眼红我爹,再盯着我爹又能如何?陛下就能让他们坐上京兆尹的位置了?”
“先前没人愿意做,现在看到我爹做的还不错,就想要摘桃子,哪有那么好的事。”
傅宁珞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衙门外的茶棚还是有些好茶的,但傅宁珞并不讲究好茶,因此只要了最便宜能暖身的粗茶。
对于略同岐黄之术的她而言,粗茶比那些精细的茶更能养生。可惜那些贵人们不这么认为。
好在韦涧素也是个不好口腹之欲的,不禁没嫌弃她点的粗茶,还能慢慢品着。仿佛和她一样,体验平民百姓的生活。
也只有这个时候,傅宁珞才明白自己师兄为何能和韦涧素成为好友。
实在是除公事以外,他是个十分随后好相处之人。
两人相对而坐,共品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粗茶,关系倒是和缓了许多。
傅宁珞:“我爹跟我说过,陛下是个很有肚量的人。”
当然,这份肚量是对圣上看重喜爱之人,若是十分憎恶之人,圣上的心眼就会变得比针眼还小。
但谁让老爹如今简在帝心呢。
便是不说皇帝会不会抓着她偶尔喝点汤的事不放,便是那些朝廷大臣应该也不至于这般没眼力,这般愚蠢。
一来,不如她爹地位的人不敢轻易得罪她爹。
二来,敢得罪她爹的人如果去告黑状,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毕竟没有哪位大臣会盯着一个小姑娘每日吃喝什么。
便是御史台那些没事都要找出一点事来的也只会盯着皇亲国戚。
一个三品大员的女儿,还不值得他们费心。
所以,如果真有人看到或者听到她喝了一碗排骨汤,跑去皇宫与英明神武的皇帝说:
陛下,臣看见傅家小姑娘在街上喝汤呢,一口馒头一口汤,吃得可欢快了,您赶快治她一个欺君之罪吧。
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很不愉快的心想:你一个朝廷大臣,正事不干,就盯着人家小姑娘吃什么?
所谓欺君之罪,全看皇帝怎么断。
皇帝说没欺君,那就没欺君,皇帝说欺君,那就是欺君。
父亲同她讲过,皇帝不喜欢一板一眼迂腐的人,喜欢有才华又不拘一格长相好的才子佳人。
她勉强也符合这一点,而且她还年纪小,算半个孩子,她爹罚她,那就是父亲罚孩子,试问孩子被父亲惩罚,还没偷过懒呢?
以皇帝的肚量,不会与她计较这点小事。
这也是昨晚她爹不跟他们一起在衙门吃饭,她忽然想明白了的事。
其实老爹是隐隐告诉她,只要她不在他面前吃好吃的,不让他知道,那就没多大点事。
皇帝看重的是她爹听不听话,是否表里如一,却不在意她一个小姑娘耍滑头。
可惜昨晚和她在一起的两个人,没一个怜香惜玉,一口好吃的都没给她。
因此,今早她才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弄点好吃的补偿自己。
反正只要韦涧素不去老爹面前告发她,她就不会有事。
真论起来,傅宁珞巴不得有人去皇帝面前告状。
这样她就有机会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哭求皇帝换个惩罚。
她如今才十四岁,十二岁以前,她无论怎么吃都只横着长,不长高,这就导致有段时间她都快胖成一个球了,还矮矮墩墩,连轻功使出来都大打折扣。
与她同期拜入陶明山一样大的苏十一都比她高出半个头,每每嘲笑她是个矮胖子。
直到前年,她忽然往上窜高,一路长到只比同龄人略矮一丢丢,所以傅宁珞要抓住这段黄金时期,一路超过同龄人。
骨头,肉,不能少。要吃好,还要吃饱,打死她都不可能真的乖乖吃馒头。
有什么事能比一个小姑娘长身体还重要呢?
傅宁珞想到这里,又捧着排骨汤享受地喝了一大口。
“要是有人去陛下哪儿告我,我会感激他的。”
“大夫说,我眼下是长身体的关键时期,喝骨头汤可以长高。相信我和陛下这般解释,陛下肯定能理解对于我一个小姑娘而言,成长的重要性。”
“还有,我被罚是因为我被雀枝楼坑。虽然我想占便宜去那雀枝楼凑热闹是起因,但雀枝楼坑我是事实。”
“陛下英明神武,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我若是被告到陛下面前,我就哭诉雀枝楼害苦了我,你看陛下讨厌谁。”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傅宁珞阴恻恻笑,看谁怕谁?
韦涧素听到“雀枝楼”三个字,沉默不言了,垂下眼皮喝了一大口茶。
因为喝得急,差点被呛到。
傅宁珞鄙夷瞧着他,喝个茶也能把自己呛到。
果然,白术把他当孩子一样照顾不是没道理。
“你喝茶能喝饱?给你买的面都快坨了。”
目下天凉,刚捞出来的热腾腾的面放了一会儿就不烫了,韦涧素开始吃面。傅宁珞见他吃相优雅,看不出好不好吃,便问:“味道如何?要是好吃,我下次再来吃。”
韦涧素点头,“面做的很劲道,汤浓而不腻。”
傅宁珞满意,她就喜欢花钱花得值,毕竟她所赚的每一文钱都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