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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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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实的。

“诺玛……”

她轻轻地呼喊。方才的愤怒,方才的恐惧,此时都一扫而空。阿库玛感觉眼前的人的面庞变得模糊,两行热泪从自己的眼角流下。

现在一切都很好了。

诺玛在这里。

阿库玛手臂运动,将女孩拉近,跪在地上,拥抱许久未见的亲人,自言自语地倾诉不清不楚的关切话语。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有她在自己身边,她平安无事。

一刻钟后。

远方是广阔的汪洋大海,茫茫的一片,平平直直的一道线,将水天分隔。

斜落的夕阳,红彤彤的一团即将沉入海中,融入海水,还在努力地将随后的光抛洒出去。天空中的一片片云,被霞光映照出轮廓,海中的浪花粼粼闪光。光芒晕染开来,从中心向四周,由红色过渡到金色,由金色过渡到蓝色,再由蓝色过渡到黑色。

星光已有点点,淡薄的云层背后可见月亮的轮廓。

好熟悉的场面。

海上的景象,她已不知看过了几千几百次。几千几百个日夜的漂泊,日落入夜的景象依然能令她感到震撼,感到恐惧。

阿库玛身处船的甲板,后背倚靠着船舷坐在一个木箱上,一只肩膀搭着一根拐杖。海风吹拂,吹动她蓬松的卷发。她看着眼前展现的宏大景象,一时又为之震惊。

海浪拍打舷边,涛声不绝。

脚下是船的甲板,向着前方延伸是船头,前桅如一柄长矛刺向远方的落日,令这场景看起来颇为不和谐,夕阳仿佛在滴血,血仿佛在海水中扩散。

这艘船在向何处驶去呢?

阿库玛看向身旁,站在舷边的两个人。

一位便是初醒时见到的少女。

另一位则是一个男人。那个神甫,白人祭司。

但不是她之前见到的那个老头,虽然同为白人,但长相差别很大。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脸上蓄了胡子。

白人和白人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她现在能意识到了。

这个年轻的有胡子的祭司站在少女身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捋起,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他垂在身前的十字架闪烁金光,看起来很显眼。

他们知道这艘船要向何处驶去吗?

知道我们要去向何处?

毕竟,带自己和诺玛上船的,就是这两个人。

方才在船舱里已经见过一面。当她跪在地上拥抱久别重逢的至亲时,白人祭司跟随在后走入房中,那少女也回来了。

诺玛让自己不要担心。

说这些人没有恶意。

她怀疑。

但眼下,她也做不了什么。

白人祭司吩咐那名少女将自己搀扶起来坐到床上。但是她不想继续躺着,继续待在这个已不知待了多久的房间里,她要求出去。

出去走一走,呼吸新鲜空气也好。那祭司这样说,虽用陌生语言,自己却可知晓其意。

于是她在少女的搀扶下,手拄拐杖,走出门外,经过黑暗的走廊,踏上甲板。

短短的一截路,她竟然不知走了多久。双腿依旧僵硬,颤抖着,大腿似乎已经可以接受自己控制,但是脚踝还没法弯曲自如,脚趾也只能僵硬地并在一起。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行走确实很勉强。

手中的拐杖几乎毫无作用,因为她手臂也没多少力。她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那少女肩膀上。诺玛走在她的前面,满怀担忧地看着她,让她小心。

就这样一步步挪上甲板。

额头渗出汗珠,被海风吹拂也算凉爽。这风带着凉意,已没有了夏天的燥热,想来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了。

走上甲板,她耗了许多力气,于是坐下来休息。双腿酸麻,酸麻倒也算是一种感觉。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全新一般,仿佛刚刚重获新生命,重新回到世间。所有的感觉都很陌生,需要重新体会,重新适应,重新习惯。

那名少女似乎也很累,于是站在一旁和白人祭司不知聊着什么。

于是,现在,她坐着。

看着,身边陌生的一切。

还有,唯一熟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诺玛。

“你好吗?”

问。

“我……我很好。”

回答。

“你睡了好久,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女孩用双手握住她的手腕,用澄澈的双眼看着她,轻声对她说话,“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现在回来了,诺玛。”

阿库玛同样轻声,用自己熟悉的,家乡的,族中的,只有两人彼此才懂得的语言回答,就像以往每一次外出狩猎,每一次外出打仗一样。

“你去哪里了?”

“……”

她也不知道。她……她曾经去哪里了?

似乎有一个黑夜落入水中,有一个白日登上高塔。似乎有无数个不知白天黑夜被囚禁关押在不知什么陌生的地方。

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似乎。

“曲秋茗说你生病了,你去治病了。你现在好了吗?”

曲秋茗又是谁?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我很好。”

阿库玛点点头,回答,反问,“你呢,诺玛?你过得还好吗?”

“好。”

女孩点点头,回答。这个回答太简短,阿库玛无法判断究竟是真的好,还是只是敷衍。

“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哪里?”

“船上。”

“那——那条可怕的黑船吗?”

“不是,阿库玛。”诺玛摇头,“是我们一开始住的船,你记得?你被送到黑船之前,我们住的船。我还在那里画了很多大神们的脸谱。”

“我记得。”

回想起来朦朦胧胧的片段,“那时我生病了吗?似乎是的。”

“是,可吓坏我了。你当时疯了,好吓人!”

诺玛站在她的面前,突然手舞足蹈起来,情绪激动地对她讲述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的过往,“你经常大喊大叫,四处乱动,吓坏我了!”

“……我有吗?”

她犹豫着,努力试图回想,但过往的一切都好像云雾之中。她生病之前最后的清楚记忆,似乎是和眼前的孩子一起,乘着抢夺而来的小船在汪洋大海上漂泊,担惊受怕地躲避那个陌生世界的白人的追杀,“……我全都不记得。”

“这样。”

孩子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阿库玛努力试图回想,试图询问,试图让两人的对话可以延续更长时间。久别的重逢,岂能只是尴尬的沉寂。明明应该有许多话要说,许多问题要问才是。

“——诺玛,那个白人,我们的那个主人……”

她突然回忆起最后一点关于过去已经淡薄的记忆,抬头看向孩子,握着对方的手,询问,“他现在在哪吗?”

“没有,阿库玛。你已经把他杀了,你记得?”

“……是的。”

阿库玛点点头,回想起来。当初正是因为那无耻之徒试图对诺玛施加的暴行,自己难以忍受,拿石头砸死了他,两人才会逃亡,“我记得,诺玛。”

“我们坐船逃到了海上,你记得?”

“我记得。”

“你在海上生病了。”

“……是的。”

“白皮肤威斯克斯,还有冈田。她们救了我们上船,你记得?”

“记得。”

阿库玛点点头,那些记忆已经是病发时的模糊片段。海船商人和黄衣大夫,她还有印象。然而,那商人曾经因为什么事赏了她一顿鞭子?黄衣大夫又在哪给她治过鞭疮?这些却已经忘了。

还有什么是自己当时那迷乱的头脑留下记忆的?

有什么……不好的,令自己都会感到恐惧的?

方才就在恐惧的?

“狗?”

想起来了,那只野兽。

“狗!”

她又一次抬头看向孩子,又一次攥紧对方的手,“那只狗在这吗?”

“不在。”

诺玛摇摇头,“你和狗战斗,把狗撞到了水里,记得吗?”

“记得,我记得……”

对,她记得。但那并非最后一次见到狗,她同样记得。那个白人神庙的晚上,那个白人老祭司和化成人形的狗,这一段过去她也同样记得。如今又想起来了。

和许久未见的亲人重逢,终于,让她想起了许多未曾想起的记忆,那些不好的记忆。

很多事情其实都在脑中,见过,做过。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但只要再提起,就会发现自己依然记得。

阿库玛紧紧地攥住妹妹的双手。

回忆,回忆。

回忆起许多。

诺玛似乎被她攥得有点疼,微微抽动肩膀。然而手不曾抽离,目光也未曾别转。

“阿库玛?”

她没回答。

“阿库玛!”

她重新抬起头,对上喜悦中又带着关切的一双澄澈眼睛,熟悉的。孩子问到,“你很害怕吗,害怕狗?”

阿库玛迟疑着点头。

害怕的不只是狗。

更多的是过去。

更多的是自己。

“别担心,狗不在这里。我很久没看到狗了,你不用害怕。”

这似乎是在安慰自己。这孩子,小小的身板站在自己面前,瘦弱的身躯弱不禁风。然而却握着她的手在用坚定的语气对她安慰,试图令她安心,“我们很安全,这里都是朋友。”

在亲人的目光和话语面前,阿库玛也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还在自己身边。

诺玛还需要自己保护,还可以保护自己。

可……朋友?她望向站在边上的白人祭司和少女,他们是朋友吗?我们真的安全吗?

她怀疑。

似乎,至少,不是敌人,现在看起来如此。

“我不怕,诺玛。”她说着,微微放松手中压力,注视着对面的女孩,有些勉强地微笑,“那个老祭司怎样了?”

“祭司?”

“不,没事。”阿库玛摆摆手,自己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那老头和诺玛根本就没见过面,只是和狗有关系而已。诺玛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我们……我们还经历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

“曲秋茗,记得?”

又是这个陌生的名字。

“不记得。”阿库玛只能摇头,“她是谁?”

“我的朋友。”

诺玛说,有点疑惑,“她当时带你到船外面,你们见到了狗,记得?”

对了,那个戴着十字架,腰间揣短剑的少女。

阿库玛终于回想起来。

又一次望向一旁,和那新的白人祭司一起站在船边说话的少女。是她吗?似乎是,同样有着黑色的头发,同样有着黄色的皮肤,同样的年纪,同样带着十字项链。

“是她吗?”

阿库玛指着少女,询问。那两人似乎也没听到她的声音,或者看到她的动作。

“不是,那位姐姐叫莉迪亚,是神甫的同伴。”诺玛连连摇头,有些着急的模样,“你不记得曲秋茗吗?”

记得吗?

似乎……好像,还有些记忆。

似乎,除了那晚,之后还有再见。似乎当时在白人神庙的钟楼上——

——她不记得了。

印象。

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的过往。阿库玛沉思着,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陌生的少女。

“不记得了。”

她也摇头,开口,别扭地重复陌生的名字,难念的名字,试探着询问眼前的女孩,“曲秋茗……你的朋友?”

“是的。”

女孩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纯真的笑容,想必是回忆起了一段很愉快的过去,“你不在的时候,曲秋茗一直陪着我。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她是我的朋友。”

“她……在这里吗?”

“不在。”

诺玛摇头,略显低落,其中可能存在的含义让阿库玛心里不舒服。

“但今天早上在。”

诺玛又微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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