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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将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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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争锋锐,头阵当先誓不退,虽身死无悔。

回忆。

战场之上昏无天日,四周尽是厮杀之声,空气中是浓厚的血腥气息。这一仗开始尚未多久,但是交战的两方人马已可见强弱。其中的一方阵线不断地向后退去,被另一方冲击着,已出现溃散局面。

死尸倒地,马匹嘶鸣,为数不多的残兵还在垂死挣扎。

有一名士兵慌张地四处张望。他的身旁已无同伴了,手中也已无兵器了,盔甲残破,披头散发,身上也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在他的面前,只有敌人,吼叫着向他冲来,举起手中的刀或者长矛,而他所能做的只有不住地向后踉跄退去,艰难地躲避锋刃。

他神色惊恐,两眼中只有恐惧,双手只能在身前无助地挥动,汗水和泪水沿着脸颊流下,在满面尘土中划出一道道痕迹。他的口中含混着念叨话语,像是乞求,然而对面的敌兵并没有展现仁慈的意思,并不打算接受投降。

他向后推却,连连摆手,却不留神被脚下的尸体绊住,重重地跌倒在地。于是面前的众多敌人一拥而上,朝他举起了武器。

“起来!”

在刀兵相交,击鼓呐喊的动静之中,在这绝望的时刻,突然有一声如同炸雷般在士兵的耳边响起。只见自他身后倏忽而出一柄长矛,挥动着,扫动着,将眼前的敌人逼退。一个影子从身边跃过,奔向对面。那人的双手握住长矛不断挥舞,对面的士卒步兵被吓了一跳,还未及反应便有两人被打翻在地,其余的迟疑着后退几步,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武将。

“刹啊——!”

又是一声大喊,手中矛挥舞着,又刺穿了一个未来及躲闪的敌兵喉咙。其余的眼见此景,慌乱地后退跑开。

倒在地上,以手撑地的士兵眼看着这一景象,看着那人退回到自己身边。

“还能站立吗?”

那人一手握矛,警惕地看着眼前,弯腰用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胳膊,将那名士兵拽了起来。

“可……可以。”

士兵回答,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望向那人,“多谢……多谢您救命之恩……大人。”

“我是平冢左马助,二番队队长。”

男人身着武田军的盔甲,胸甲上绘着和这名士兵一样的四菱形家纹。只是这一副盔甲也残破不堪,布满了刀痕尘土,处处绳带断裂,两肩的甲片耷拉着系坠摇晃,和士兵一样。男人的头盔也丢失了,头发披散,脸上布满血迹,和士兵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纳谷壬生……七番队足轻。”

“纳谷,随我撤到后方。”

平冢左马助一边命令,一边将手中的长矛塞给士兵,自己则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撤……可……可信玄公命令……”

纳谷壬生双手紧握长矛,看着身边人,结结巴巴地讲话,“……命令我们战至——”

“撤啊!”

平冢说着,便拽着他向后退去,“敌人数量太多了,我们根本顶不住。你要留在这里送死吗?”

“可……”

他还欲争辩,但是眼前又有长尾的敌兵涌来。纳谷壬生便也紧随着身旁的人向后退去,内心求生的本能终究还是压过了命令。

犹豫之间,平冢左马助便将他推到一旁,举手砍杀一名冲上前的敌人,继而和周遭的其他敌兵开始周旋。纳谷壬生及时反应,手举长矛替他掩护。

战场上的两人,互相倚靠着,面对敌兵,连连向后退去。四周,依然是无尽的喊杀声。在这八幡战场上,武田军队完全抵挡不住长尾的进攻,眼见败局已定,战败的士兵们也纷纷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不再有人遵守一开始坚守死战的命令。

纳谷壬生望着身边人,看见那紧咬的牙关,额头的冷汗,以及血污之中的一双闪烁锐利光芒的眼睛。

那眼中有无尽的愤怒。

“混账,太轻敌了,武田。”

平冢左马助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喊叫着,“从最开始就走错了步!”

回忆结束。

……

开局,下七六步。

……

现在是七月十五日,夜晚,京都寅伏馆阴流道场。

已是亥时三刻,节日已过完,街上的行人纷纷回家安歇。道场内为数不多留于此处的学徒教师,也已准备休息。然而从大门处传来一下下重重的敲门声,打破黑夜寂静。唤醒了值班的弟子。

“开……开门!开门!”

“什么事?”

“把门打开!”

“你——什么情况,你是谁?”

“我是……城里的裁缝三宫。我……我有要事……报告,快……快扶我进去,我撑不住了……”

“喂,你——新藏,去喊永见前辈!秋间,和我一起先把这人拖进来,他浑身都是血,伤得不轻。”

“咳……咳——咳咳。”

“这里是寅伏馆,喂,你。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

“我……我要见到你们的当家……还有……”

“还有?”

“还有上泉……秀纲。”

“……等着。喂,秋间,去喊大夫,他要昏过去了!”

“且慢,我到了,勇男,发生什么事情?这人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他为何负伤?”

“永见前辈,他——”

“……永见……当家?”

“我是。”

“……我是城里的裁缝,三宫首本……我有紧急情况……要通知你们。”

“说吧。”

“……咳,咳咳……其实,其实我不叫三宫首本。我本名宫本久作,是数年前,关东甲斐武田帐下的细作,是潜入城中……探听幕府情况的密探。我的首领是纸铺的老板山崎明,本名山上重光。”

“哦,那么你今天深夜来此做什么?你为何负伤?”

“我们……上泉秀纲在哪里?”

“先回答问题,宫本。”

“我们……从头说起,我们这支队伍……在七月初收到了上封传来的命令,箕轮城守将……上泉秀纲,现今上洛来此,就在这里下榻。上封命令我们将此人……除掉。”

“然后呢?”

“……有一个……名叫平冢左马助的浪人,曾经在我军中任职,后来……离队叛逃。数日前……他也来到京城,被幕府通缉,受了伤……他和我们中的一个人相识,那人把他介绍给了我们收留……就藏在山崎的纸铺仓库中。”

“你知道这个人为何来此吗?”

“知道……他说了,就是来找你们这里的一个弟子……泷川出云介。”

“继续说。”

“我们……我们说服了平冢,参与到刺杀秀纲的计划之中,只待伤势痊愈便开始行动……可……可想不到,就在今天……上封又发来了消息,送了信,命令取消行动。可……送信的两人之中,有一人被幕府逮捕……我们的潜伏暴露……除我之外,城中的其他密探……包括山崎在内,都已经选择自尽就义。”

“然后?”

“咳……咳,咳!我今夜收到命令,目睹同伴死亡,便返回纸铺,想……想告诉平冢这一情况。可是……可是他不听我的,他……很坚决,一定要继续按原计划行事……我们两人起了纷争……他伤了我……看,他砍了我的右手……还……还伤了我的脸……我的身上也中了好几刀……我当场失去知觉……我当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的确,伤势很重。”

“平冢一定也是以为我死了……醒来后,他……咳,咳咳!他已经不见了……我想他一定会来这里,会对上泉秀纲不利,所以……咳咳……我便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急忙来……通知你们……呼……呼……咳咳——咳!”

“秋间,去找大夫。”

“……喂!永见当家!上泉秀纲在哪里?平冢左马助已经到了吗?”

“我们目前还未听闻此人造访,宫本君,上泉老师现在也安然无恙。”

“小心他!一定要小心这个浪人!快……去找秀纲来……我……有关于平冢左马助……必须要告诉他让他提防的事情。”

“宫本君,不要着急,眼下先要保住你的性命——”

“——那个平冢左马助,他为什么要答应协助完成你们的原定任务呢?”

“……你是谁?”

“回答问题。”

“他……他和幕府有仇……和出云介也有仇……和长尾有仇……他当然会想……会想借这个机会复仇。”

“那么,为何一定要对秀纲动手?出云介现已不在城中了,去奈良了,你不知道吗?平冢左马助不知道吗?”

“……他也同样恨武田……我们和长尾还在休战阶段,如今行动暴露,若上泉秀纲在这个时候身死,信玄公会……受到幕府的诘责,这会很不利。”

“哦,看来你很了解他。那么,你今天,嗯,冒死来这通知这的人,又是为什么呢?”

“……我必须为信玄公着想。”

“那么,为何一定要见到秀纲?有什么需要这的人注意的事,直接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此话,咳咳,咳,何意?”

“何意?”

对面的人俯身,看着眼前重伤在地,失却一只手臂,满脸血污的伤者,不急不慢地说着,脸上带着冷若寒冰的微笑,“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可就不管用了,平冢先生。”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倒在地上的男人,用仅剩的左臂支撑身体,右臂只剩短短一截,粗糙包扎,也止不住鲜血直流。那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令他的面容扭曲,话语声也含混不清。

“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位谷村六郎,或者说,纳谷壬生的身份。也知道了他是故意被你砍伤以摆脱嫌疑。”

那个人依旧冰冷微笑,手中把玩着一只黄瓜做的精灵马,节日的祭品,少了一只脚。“当时那一次做得很不错,平冢先生,做得很逼真。但是这一次有些过犹不及,毕竟有些特征越掩盖就越明显。你在原先就失去的右臂上再砍去一截,伪装成新伤,又划破脸进行毁容,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人了吗?跛足当然也是如此。至于身上的伤口,想来是不久前和冰室坊战斗留下的,早已不碍事了吧?”

……

“你是什么人?”

男人沉默片刻,而后开口,语气已不像方才那般有气无力,沙哑,阴沉。他的目光也同样变得阴沉。倒伏在地上,胳膊支撑身体,左手和腰间的打刀刀柄仅有咫尺之距。一瞬间,便变成了另一个人,一瞬间便卸下了伪装。

那些原本围聚在他四周的道场弟子,此时也戒备地后退数步。

永见船正则依然蹲伏于面前。

对面诘问的人依然微笑。

“在下念流,泉谷仓。”

那人回答,一手握着精灵马,另一手伸向腰间佩刀,“将军府近侍成员。今日早晨在城门口发现武田细作的就是我,了解详情后,今夜受命来此协助。平冢先生,您不必担心上泉师范的安危,将军府现在已经掌控了局面。”

“你要逮捕我吗?”

男人询问,手离刀柄越来越近,阴沉的双眼中,闪烁锐利光芒,“如果是的话,我很乐意投降。”

“您当时对冰室坊也是这样说的吧?”

泉谷仓脸上的笑容消失,盯住他的左手,让他的动作止住,“那么,您想必也知道接下来我会怎么回答。”

“……”

“得告知您一声,您曾经在平户杀死的那位泉藏人是我的兄弟。”泉谷仓说着,抽出自己的佩刀,“并且,您还让我在这个难得的假日里疲于奔命,没法回家过一个好节。平冢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有些新债旧账需要清算。”

“……哼。”

男人低下头,左手伸向身后,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四周的众人更加向后退去,永见船正也让到一旁,让两个圈子里的人相对而立。男人的右脚隐藏在宽袴之下,站姿偏斜,显着跛态,“来。”

“我们是就在这里进行呢,还是去道场的馆室?就在这吧,没必要弄脏地板。”

“去馆室吧。外面有点暗,我也不在乎弄脏地板。”

跛足,独臂,负伤,毁容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说着,吐出口中的鲜血,忿忿地咒骂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在骂自己,“混账,太轻敌了。从最开始就走错了步。”

飞车长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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