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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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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为了复仇。

复仇,仇恨,因为失去难以挽回,因为过去从未过去,永远停滞在心中,徘徊,惆怅。如果一个人无法摆脱自己过去的阴影,又如何能够放眼未来呢。选择复仇,是为了摆脱失败的过去,给曾经的不堪与昏忙划上一个句号。纵使并不完美,但也聊胜于无。

所以他们来了,人群组成了漩涡,也成为漩涡的一分子。渴望复仇,也被仇恨推动。情绪盘旋着,堆积着,凝聚着,指向一个共同的目标,无数力量指向一点,无数的情绪指向一个共同的中心。风暴之眼,漩涡的核心,焦点,万众瞩目,她。

一袭白衣,应当布满刀疮剑痕,应当沾满血迹。裹着白纱的斗笠,应当破碎,应当掉落,显示潜藏其下的那副神秘面孔。她的软剑应当早已卷刃,钝口,磨边。她的四肢,躯体,应当鲜血横流,应当同白衣一样支离破碎。她应当该受伤,应当该精疲力竭,应当死去。一百人,围攻一人,在平坦的,无处遁形的野草地中,在白日青天,这一切应当容易到了极点,战斗,应当简单至极。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仅仅是应当而已。

云二郎,左手压在右手的腋下,借此来辅助止血,自己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右手手臂上,一处伤口血流如注,即便经过了包扎,血液也还是不断地从低垂下的右手指尖滴落,红红的血,消失在泥土之中。

他负伤了,他必须站到一旁,必须歇息片刻。他必须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脑海中所有的“应当”,都仅仅是应当而已。他必须看,看现实如何与应当大相径庭。

现实:她全身毫发无伤,她穿的白衣,也没有一点破损,斗笠依旧牢牢戴在头上,面纱始终遮掩她的面庞,不论如何运动,躲闪,跳跃腾挪都是如此。她手中的软剑,依旧在阳光下闪烁寒光,其上沾染着的,是众人的鲜血。

现实:她还活着,而包围她的一百余人,此刻已有一半失去战斗能力,肩膀,手臂,腿,膝盖,四肢和躯干,受伤,流血,昏厥,休克,死亡。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卧着的,不知谁依旧活着,谁早已成为尸体。而她没有受一点伤。

她依旧站立着,依旧在走动,环顾四周,处于漩涡的核心之中,处于人群盘旋的正中央,如同一只被猎人包围,落入陷阱的猎物。但是那自信的,有条不紊的步伐,那看似随意实则戒备森严的防守,那无时无刻的戒备。她似乎胸有成竹,她似乎计划好了,盘算好了一切。所谓陷阱,所谓计谋,对于她来说无足轻重,她一直占据上风,一直具备优势。

她一直穿着白衣。

云二郎看见,一个男人手持一柄长剑正面迎上。

年轻的男人,正当盛年,无所畏惧,勇于直面一切危险与挑战。一身正气,行侠仗义,好于打抱不平惩奸除恶。这个男人是唐山一门剑派的掌门人,一年前还是大师兄,然而同样也是一年前,在窦王岭的围攻行动之前,掌门师父也还活着。师父命丧窦王岭后,他不负众望,当上了掌门。作为掌门,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其师坟前立誓复仇。

如今,年轻的掌门挥舞长剑,攻向白衣人。在先前的一轮进攻之后,他的左手被划破了,简单的包扎歇息之后,重新回到战场。斗志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双手紧紧握着长剑,挥动,带着千钧重压横扫一切。复仇的怒火在双眸中燃烧,吼叫如同狮子一般低沉可怖,激励着身后的门生紧随而上。十数人朝着同一目标前行,左右走动着,步入风暴之眼。

“吼——”

他吼叫。大步流星,所向披靡。他踩倒面前的野草,踏出一道毫无障碍的道路。他举起长剑,劈下,厚重的武器,简单的动作,没有一点花俏。如同惊雷,如同闪电,如同千斤巨闸迎面而下,摧毁一切。

白衣人向后灵巧地略退一步,长剑的锋利剑尖从她的身前划过,带动的风鼓起斗笠上的白纱,乌黑的长发飘扬,软剑擎在手中蓄势待发。躲闪,等待,对方的攻击一旦落空,便是她还击的时刻。

落空,还击。

她握着剑的右手挥动,快速,轻盈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刺向男人的左臂。这是一记以缴械为目的的反击,对方右手已经着伤,若是再加上左臂,那么负伤的双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运起那柄沉重长剑的。距离异常接近,没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防守,对方最为妥善的,也是唯一的应对措施,便是丢下武器,向后撤离。

负伤,或是败撤。无论如何,手中的武器必须要被抛下。面对自己的仇人,作战,却被迫丢下了兵器,苟活性命,对于一位复仇者而言,这是最为严重的耻辱。他清楚这一点,她也清楚这一点。

小伎俩,不过是小伎俩罢了。

“哼——”

男人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一声轻蔑的,低沉有力的闷哼。双手灵活地运动,左手向前一伸,长剑以右手为轴心转动,配合他的步法,剑转而从侧面刺向对方。没有撤退,没有防守,他要同对方正面相拼,壮士断腕,以双手负伤的代价换取一次重创的机会。

这是最理智的决定,不是吗?将自己的损耗降低至最小,给予对方沉重打击,以小换大,以失换得。身临战场,面对瞬息万变的战情,还能够不慌不乱地镇定应对。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不论是武艺还是思维,都值得敬佩。

这绝对是一个理智的决定,应当是。

“不行——!”

云二郎叫喊着,虽然他的提醒无济于事。他叫喊,阻止两人的这种互拼行为,因为他早已知晓最终的结局会如何。先前,自己的右臂是如何负伤的?

其实,那个男人完全目睹了先前云二郎的进攻以及负伤经过,也看到了她的负伤经过。他知道,自己这一击刺下去会得到什么收获,但是他不相信自己的想法。因为那种事情根本就一点也不合理,不应当发生的。

他始终无法相信。

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

他的长剑,剑尖斜刺入她的左肋,几乎完美的一击。深深扎入皮肉,从肋骨的间隙捅进去,从长度判断,已经伤及心脏,至少,左肺已经被捅穿了。他本可以捅得更深一些,再搅动一番,造成更严重的二次创伤。但是,他的手臂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同一时间,她的软剑也刺入他的左臂,穿过手臂,又刺过右臂,完全刺穿,将两只手臂牢牢钉在一起。肋部受创令她的动作一滞,但她还是迅速地抽回了软剑。给两只手臂留下空洞的两个巨大的创口。

鲜血飞溅。

男人的双手无力地低垂下去,长剑也因其本身重量摔落在地。他到底也还是没能握住武器,并且,从受伤程度判断,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灵活运用长剑了。

但到底,他完成了复仇。他给予了自己的仇人致命一击。

鲜血飞溅。

她受伤了,她摇摇晃晃,疼痛令她浅浅地哼了一声,还是那样若有若无。随之而来的,是一口血喷出来,溅到面纱上,打湿了,染红了白色的面纱。左肋的创口,破损的白衣,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布料。她受了致命一击,她即将死去。

她应当死去了。

男人的脸上是满意的,终于得偿所愿的微笑。他身后紧跟着的十来名门生此时趁着机会一拥而上。前掌门的大仇终于得报,他们很兴奋。他们手握着剑,大胆地靠近敌人。对方此时已经是苟延残喘,致命一击,不可能再有任何威胁,他们此时进攻,是绝对安全的。

应当是绝对安全的。

“唰——”

空中是熟悉的寒光闪烁,男人的笑容凝固了。

四处是熟悉的血腥味。鲜血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她挥舞着软剑,面对包围着自己的人。那些门生,那些此时此刻才有胆子走上前的人,逞英雄,完全不知道在做什么,为什么而做,完全只是为了逞英雄才出现在这里。复仇,仇恨,这些词汇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知道答案吗?

她挥舞软剑,动作同原先一样灵活。她刺穿一个人的喉咙,她划破另一个人的胸腔,她一剑斩下两个人的手臂,她反手捅破背后一人的腹部……每一招,都伴随着叫喊,伴随着鲜血横流。她应当受了致命伤害,应当无力反击。她应当全身沾满鲜血,应当身着残破的,布满疮痕的白衣。她应当早已死去。

应当。

现实:她的动作越来越灵活,越来越流畅。伴随着每一滴对方的鲜血飞溅,伴随着她的每一次进攻,每一次移动,伴随着她每一次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每一次,有人死亡,有人倒下,倒在这片野草地中,被野草覆盖,每一次,野草叶沾上露珠般晶莹的血珠。每一次,都让她的状态恢复一些。□□在恢复,血止住了,粉红色的肌肉开始生长,皮肤开始生长,一切恢复如初。

现实:如同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持着看不见的针线。白衣上的创口被修补。破损处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浅,越来越稠密。白色的丝线交织,白色的布料缝补,恢复如初。鲜血的痕迹也开始变淡了,淡淡的,红褐色,浅红色,粉红色,一点一点,最终,消失。洁白的衣服,一尘不染,没有一点创伤破损,就像新的一样,还带着太阳烘烤的香味呢,一切恢复如初。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啊啊!”

男人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方才的镇静,理智,此时已荡然无存。目睹刚才的景象,被杀死的同门,自己的弟子,死状凄惨,尸首不全。十余人,短短一瞬,便被杀了个干净利落。尸体很七竖八地倒伏在野草地中,风吹过,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唯有她,依旧站立,依旧完好无损。刚才两人的对战,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不应当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现实不会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双手空无一物,长剑被丢弃在地。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她扑过去,为了复仇。为了给自己的掌门师父复仇,也为了给自己的同门,给自己的门生,刚刚被杀死的那些人复仇。

复仇,仇恨,如同烈火,如同风暴,如同漩涡,将他牵扯至核心之中。

身着白衣的她站在那里。

“嗤——”

简单的一扬手,不闪不避,正面迎上。她举起手中的软剑,由下而上刺过男人的下巴,深入,刺穿脑干,剑尖从后颈破出。干净利落地一记,瞬间致命。

鲜血如同泉涌,再次沾染了她的白衣。

男人负伤的双手低垂。软剑抽出,他便倒了下来,倒在野草地之中。

白衣上的血迹再次开始变淡变浅……

“好着呢。”

她开口,轻轻的声音若有若无,平静的语调,没有一点变化起伏,不带一点情感。她手中的软剑闪烁寒光,面前是另一具尸体,被野草包围,被野草吞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她四周是无尽的血海,被染红的土地,被染红的野草。

远处传来蝉鸣,若有若无。艳阳高照,白衣在微风的吹拂下飘扬,洁白,一尘不染,一切恢复如初。

“下一个。”

“一条,你在往哪走啊,前面就是城门口了。再走下去,我们就要出城了。”

……

“我不能出城的,我爹不让我出城。咱们回去啦。”

……

“你怎么又不听使唤呢,跟我回家!”

……

“好啦,好啦,所以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嘛?”

……

“要我骑上你的背?”

……

“为啥啊,我可不会那么轻易上你的当。你肯定是想把我颠下来,对吧?”

……

“被我猜中了吧。”

……

“你那看着我的眼神什么意思啊?”

……

“真想让我坐上去?嗯……为什么?”

……

“我……喂,后面还有爹派来的跟班呢。”

……

“甩掉他们?我……我不知道,要那样做了,肯定会被禁足一个月。”

……

“你叫谁胆小鬼呢?问题是,我到底干嘛要这样做?”

……

“先生?”

……

“你要带我去找先生?”

……

“你是在点头吧?”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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