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你之后,我时常在想,在这之前是不是一场梦呢?还是说,这之后才是梦?】
在学校里的樱花绽放了三遍又凋零了三遍后,真冬也度过了自己的18岁生日,在某一天清晨她回到家,看见落了一地的残花,突然想起来树神曾说过的话。
她逐渐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现下即将到来的是灵幻新隆34岁生日。
其实他32岁的生日已经过得很热闹,影山兄弟和小酒窝这些早在初中就认识的人自不必说,一护以及铃木将一对都来了,此外还有被真冬热情拉过来的犬夜叉和戈薇,当灵幻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走进来时,兜头盖脸地被花雨淋了一身,没错,是真冬准备的惊喜,那天的事务所前所未有地拥挤和热闹。如此这般,33岁的生日也是大家开开心心地度过,灵幻还开车带她们去了海边。因此,34岁的灵幻新隆得到的也依然会是足够吵闹但也十分温暖的生日回忆。
但是真冬却开始迷茫了。
神力还剩下一半,但她已经能够熟练使用,从而保证在回到学校和家里时,她与常见的中学生无异,但当她和其他人一样坐在教室听课写笔记时,总感觉时不时有另一个灵魂脱离现在的躯体审视眼前的这一切。
只要她想,就能马上脱离这种例行公事的日常,把所有她曾经不得不面对的压力和失败抛下,舒舒服服地浮在半空中,去她想去的所有地方。
这样一想,难道无意义的不是超能力带来的全能感本身,而是她的日常么?
可是,这说明她当时选错了吗?
真冬依旧要在深夜回到神社本殿,确实如同侑子所说,只要有意愿就能在所有人面前现身,日暮老先生对她这个半路上岗的神明接受良好,甚至说有些欣慰,嘴上总说自己对得起家族了,真冬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所以常常装傻转移话题。
追月雀也时常会到神社,暗示她应该接受更多的香火供奉和召集信徒,以确保剩下的一半神力不至于空耗光,否则就无法再拥有现在这般惬意的时光。
“你要运用力量,对现世做些事情,实现别人的愿望或者降妖除魔,做什么都好,否则你就不是神明,不过是自然里概念的凝聚态,除了那些特别的人,不会有人发现你了。”
“……我还有多少时间?”问出这句话时,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绝症患者。
“大概几百年吧。”
她拿着英语单词本,望着室外月下御神木摇曳的树影,发现在生命的长度延长后,自己要面临的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不知道在自己的朋友离开后,她要做什么来维持自我价值和存在的热情。
经常半夜跑出去这件事也不能瞒着母亲,真冬母亲在听完她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和盘托出的事实后,沉默了很久,不无忧郁地对她说了一句。
“真冬,你选了一条妈妈无法派上用场的路,对不起。”
这句话仿佛打破了某种不可见的屏障,也冲淡了她心里一直以来下意识无视的日常生活中已经稍显粗粝的不协调感,紧接着是更强烈的不舍——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在不舍什么,还是15岁的她能做的,也是唯一想做的就是深深拥抱住自己的母亲,这个为自己15年的成长提供了最好的条件的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
但她依旧感到自己被一种无从落地的空虚感攫夺了很重要的东西,在填写进路调查表时,这样的情绪变得更强烈了。
在一个月夜下,她爬上御神木远眺,看见了一护的身影,自从真冬失去了在夜晚入睡的能力后,他几乎每晚都过来陪她,所以他也是第一个知道真冬此时内心恐惧的人。
“我感觉时间变得越来越快了,学长,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这世界上的熟人就会消失掉,然后我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了?”
一护怔住,他想起浦原提醒自己,失去人类之躯而选择成为一种概念,这中间的转换并不是一眨眼就能完成的,他有着忙碌的死神代理工作和现实生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依旧还是人类。
但真冬不一样,她有着和正常人一样的感性,这也就注定会在时间长度骤然失去意义时产生一种巨大的丧失感——什么都注定会失去。
他并没有急着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托起女孩的脸庞仔仔细细端详着,真冬从15岁到18岁,个子变高了些,声音也没了之前的稚气,变得沉稳了。
“你……很漂亮。”
“?”真冬歪头,不解地看着说完这句话耳朵就红透了的一护。
“以前的你很可爱,像游子他们一样,我……会想保护你。”一护深吸一口气,很努力地逼迫自己说一些之前以为会一辈子藏在心底里的话,“但是,其实真冬很聪明,能够说出和做出很多我想不到的言论和事情,明明你比我还小,所以心里又很佩服你。”
“所以,我一直在想,你为了不忘记我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如果我也能知道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
也许是月色太美,所以一护额外恳切的目光也在一瞬间荡碎了她刚才很多阴暗的情绪,她不禁后退了两步,定了定心神。
“学长,这是在求婚?”
“算……算是吧?”一护挠了挠头,又用食指抠了抠脸,“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在交往中了,但还是想和你说这些,可能也是你经常会对我说。人的情感瞬息万变,虽然说这些不是我擅长的地方,但我并不介意你更主动来向我确认心意——因为是真的喜欢你,”
“所以有什么烦恼,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是有很多伙伴的哦。”
真冬只是定定望着他,半晌不说话。
【要我开花渲染一下气氛嘛?】
御神木很破坏气氛地在这个时候开腔,然后被真冬无视。
“学长,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啊?我喜欢你那里?”
“不对不对,还在前面。”
“人的情感瞬息万变,所以我不介意你主动要求我表明心意?”
她只记住了这三年是如何光阴似箭,却忽略了自己即使拥有超能力也并没有改变多少的性格本质,即使在那天离开次元魔女的店之后,她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接受现实,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以及随之而来的风险和义务。但是后面日复一日各种体验的冲刷中,仍然让她原本坚持的想法逐渐产生了动摇。
所以一护对她说的话无异于点醒了自己,如果情绪容易改变和人的记忆容易淡去的话,不如多通过其他方式提醒自己。
哗——
一刹那,粉色的花海还是充满了两人的视野。
“谢谢你!学长!我好高兴!”
她轻轻一跃,站在了御神木最高处,俯身对一护粲然一笑。
“你放心,我知道要怎么做了!我现在去找南野老师!”
“啊?等等——”
当一护反应过来时,真冬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可恶,怎么又是那个老师!”
一护崩溃地抓了一把头发,也追了上去。
南野秀一穿着真丝睡衣,但看上去依旧是精致得无懈可击,只是妍丽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无语。
“我说宫崎,你半夜跑过来就是为了交这个?”
手上是被真冬珍重地双手递过来的进路调查表,说完他碧绿的双眸还是闪过一丝欣慰。
“这次想好了?”
“嗯!”
但南野秀一并没有因此调侃她,反而是无比欣赏地点点头。
“宫崎,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祝福你。”
“呜呜呜,老师——”
“你不要站在我家里哭。”南野秀一完美的五官终于裂开一条缝,“快走快走!”
“老师,我考上大学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南野先生!请不要捉弄真冬了,您看她都哭了不是吗!”姗姗来迟的一护不管前因后果,开口就是谴责,没错,这个谴责全是私心,他觉得真冬对这个老师有些过于依赖了。
在日暮神社迎来神主的第五年,这里开始举行名为“花月祭”的祭祀活动,附近的邻里街坊,男女老少在那天晚上都跑到神社附近凑热闹,并看到了一个面带巨大的花朵纹样面具的少女在御神木下起舞,仿佛是应和她一般,每一个动作都不知从何带起了一阵花雨,最后一阵扑打得人睁不开眼,等再一去看,那个少女已经不见了。
在外人不可进入的本殿房顶上,真冬取下面具,擦了擦汗津津的脸,一护早已在屋下等着,看见她就张开双手,依然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
“来,我们走吧。”
“学长,我跳的还能看吧?天啊,戈薇出嫁后居然只有我一个妙龄少女能跳舞了,明年我一定要让日暮爷爷招几个兼职巫女……”真冬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跳进他怀里。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一护都牢牢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