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半,按照柴田发来的地址,七月和真田吃过午饭后驾车前往,一户建的门前嵌着仓木的铭牌,一家三口的名字赫然在列。
“叮咚。”按响门铃等待片刻,屋内传来应答的女声,听着应该是仓木的母亲洁子。
“打扰了,我们是警视厅的刑警。”等到大门打开,七月和真田纷纷出示证件,这才取得主人家的信任进门。
“请问,警视厅过来,有什么事吗?”仓木洁子有些手足无措地把手放在身侧,她虽是家庭主妇,但也知道神奈川不归警视厅管。
“我们在调查立海高中部教师遇害案,仓木同学是第一发现人,所以我们按例来问他几个问题。”
“这样啊,但小刚他在房间里,早上回来的时候就脸色不好看,中午饭也没吃,我和他爸爸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所以警官们就算想问,他也不一定愿意回答吧。”
“没关系,让我们上去打个招呼吧。”
“行,那请跟我来。”顺着楼梯向上,拐角的第一个房间房门紧闭,仓木洁子轻扣两下房门说明有警察来问话的事情,只不过理所当然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
七月看了看真田,他走近一些,平静的开口表明身份。
他说。“我是真田弦一郎。”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三人能看到仓木刚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的眼睛定在真田身上,确认身份无误后恭敬地鞠了一躬。“真田前辈好!”如他们来前了解到的那样,仓木确实也崇拜真田,明明差了好几届,但他似乎连入学立海都是因为真田。
洁子听到这也是有些惊讶,她没有细看证件上的名字,但她是知道自家儿子一直以真田为目标这回事的,崇拜的人如今是警察,倒确实是个极好的榜样。“我去给二位泡茶,小刚,快点请人进门坐着。”
“不劳烦泡茶,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
“啊,那真是招待不周了。”
“樱井说,你平时基本都是踩点参加部活晨训,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的早,是有什么原因吗?”
想到早上看到的场景,仓木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他的脸色白了白,表情看起来也有些为难。“我家距离学校并不近,起床之后也习惯晨跑,所以每次都是踩点参训。昨晚我失眠睡不着,早上感觉状态不好就没有跑,本想着早点去部里帮忙整理器材调整状态,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据说你到的比樱井早的多,那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仓木的脸上闪过惊慌神色,这一瞬的不自然也被七月看在眼里。
“你是有看到什么是吗?”
“我……”
“所以是有看到对吧。”真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害怕,可以大胆说明。
都说仓木性子软弱胆子很小,但在来的路上真田想了很多。如果仓木一直是以他为目标努力,那应该多少也会被他影响,只是看到现场就吓到魂不守舍这种事听着就过分夸张,所以真要变成这样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更不该看的场景,比如说,行凶画面。
神奈川方面本部在会上说明过案件基础情况,平川的死亡时间推断为早上六点,而仓木这个时候已经到达学校,真田认为他很有可能是亲眼目睹了平川被害身亡的场景,一时难以接受回了家,而仓木慢慢点下的头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看到是谁?”
“……石冢一彦。”
“他是谁?”
“网球部副部长。”仓木抿着唇,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检举的到底是对是错。“可他平时明明总是笑嘻嘻的和大家打成一片,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想不明白。”
“这个我们会再去调查,你也没必要思索太多。”记下关键信息,真田下意识回答着。
“前辈,副部长会被逮捕吗?”
“如果坐实是他杀人,法律责任是一定要负的。”
“前辈……我这样做,算背叛同社团的队友吗?”仓木有些许心理压力,他想,自己如果没有目击这一切就好了。
察觉到仓木的思想负担,真田这会儿觉得柴田的担忧是正确的。“仓木,石冢如果是自己做了错事,那接受惩罚是应该的,你这不算是背叛,相反的我倒认为你是在帮他。”
“我不会害了他吗?”
“在我看来,你若是绝口不提反而是在害他,这事我们还会继续调查,至少得先弄清为什么。”反正在真田看来,没见到石冢英彦之前一切还没有定调,毕竟案件调查不是只听一人言的。“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知道,我写给前辈。”
仓木板正的字体落在真田的笔记本上,又得到一条线索,他将纸笔收进口袋,两人欠身告辞。“啊对了仓木,人的性格还是果敢坚毅些的好,以立海的训练量,能在部活训练外每日加训本身就是很有韧性的表现,所以我认为你不该这么容易临场崩盘。我看过你的训练记录,你虽没有正式出战过全国大赛,但每场练习赛的成绩都是很不错的,作为二军队伍中唯一能以一军训练菜单要求自己的人,一直停滞于此不会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吗?”不过他也会记得开导一下他。
“但我觉得我背负不了‘常胜立海’的期许,我没有前辈那么高的水平。”
“我也输过球,国中时的关东大赛,那时幸村因为身体原因缺席,明明说好会为他拿下胜利,结果我却输给了青学的一年生,不过这也是一种宝贵经验。输球并不可怕,网球部也不是只有一个人的,社团活动就是大家一起进步不是吗?常胜固然重要,但失败也不过是将身份变换成为挑战者,最重要的是会调节自己的心态。所以仓木,下次见面时,我能看到你身处一军队伍中吗?”
仓木认真看着传说中话少而严肃的立海最强世代副部长,他难得的话多似乎正是因为他,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所以他都对自己有所期待,好好应下才是对的吧。
“振作起来,早点回立海。”
“……好。”
“你说的太轻了。”
“我下午就回去!”
“这就对了。”看到仓木能够重新振作精神,真田放心地点点头。“那今天就不再打扰,我们先告辞了。”
礼貌退出仓木家后,真田只觉身边人总在偷偷笑些什么,可他转过头去看,她又一脸正常的看着前方,这样循环了两个街区,她终于笑出了声。
“你别笑了。”
“啊啦抱歉,我只是没想到真田在后辈中居然这么受欢迎,明明同届部员更多的是惧怕你的黑脸。”
“……我哪有这么可怕。”
“不过这也挺好的,真田被人当做榜样学习了呢。”
“你这句话怎么说的跟幸村似得?”
“哪能呢,你要说我和幸村像,千织听到了该不高兴了。”
“她才不会……算了不说这个。”自觉这个话题不早点终结自己会被继续调侃,真田默默转移了话头。“按照仓木给的地址,石冢一彦的家就在前面街区,一会儿停了车我们下去找找。”
“这附近不远就是县警本部了吧。”七月看着远处还挺显眼的县警本部大楼,心中盘算着一会儿回去汇总报告的事情。
“嗯,到了,我们走吧。”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商品化的公寓楼,一楼通道的邮件箱上贴着许多户主的姓氏,两人找了找,看到了第二排的石冢。
趁着有人刷卡出门的间隙,两人得以顺利进门,再按照邮件箱上标记的公寓户号坐电梯上五楼,他们最终找到了石冢家。只不过还没叫门,最先听到的是门内传出的争吵声,思索着按响门铃,很快有烦躁的男声响起。
“妈的谁啊!”石冢英郎正气上头,却听门铃阵阵响起,他大跨步去玄关开门,看到出示证件的七月和真田。
“你好,警察办案,请问石冢一彦君在家吗?”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真田下意识将七月挡了挡,自己则近前一步说明来意。
“一彦?这臭小子躲在房间里呢,妈的老子送他去上学他居然逃课回家,这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说罢也不管门口两人要干嘛,石冢英郎率先调转方向冲进屋内,对着紧闭的房门就踹了一脚。“给老子出来!”
“打扰了。”七月平静的对着屋内打过招呼,然后两人跟着进了门。
似乎是有发生什么争吵,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注意到的角落突然爬起一个女人,头发凌乱地冲着石冢英郎跑了过去,她一把推开他挡在门前,怒瞪着他时,七月和真田才发现她脸上有伤,是刚刚被打出的新鲜伤痕。
“你还想怎么样?儿子心情不好你让他静静不行吗?喝你的酒去不行吗?”
“你敢推老子?老子打死你!”酒喝多了的石冢英郎一个拳头当即就举了起来,正要挥下,被真田一把抓住了。
“警察在这你还打人?”
“我处理家事关你们警察什么事?我都还没允许你们进来,小心我投诉你们!”一阵阵酒气扑面而来,这让真田忍不住皱眉。“给我滚开!”石冢英郎挣脱真田的桎梏,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七月。
在他认知中,女人总是最好撒气的,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把脚抬了起来,照着她的肚子蹬了下去。反应过来的真田只觉这一瞬心脏都蹦到了嗓子眼,但被甩开的他来不及拉人,眼瞅着要发生悲剧,只见七月灵敏的侧身躲过,石冢英郎就这么劈叉在了地上。
“啊!”大概是扯到了某个重要部位,石冢英郎顿时痛苦的捂着下半身在地上翻滚了起来,真田只是沉着脸看他,此刻并不想予以基本的关心。
“石冢夫人,我们想要见见石冢君。”无视这个插曲,七月走到石冢爱面前,放缓了声音说明来意。或许是因为危机解除了,又或许是因为同是女人,石冢爱对她没什么戒备,只是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站在了门边。
“一彦把门锁起来了,不过我有藏着备用钥匙,我去拿,您稍等。”说完她便小跑着进了主卧,从床垫底下摸了一把钥匙,然后又蹭蹭跑了回来。
不过出于尊重人的心态,在开门前他们还是敲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并没有得到应答,等待片刻后,门锁被吧嗒旋开,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将自己吊在房内加装单杠上的石冢一彦。
“一彦!”石冢爱被吓到当场尖叫,七月迅速搬了张凳子垫在他脚底下,然后喊真田过来救人。
石冢一彦上吊自杀了,不过好在发现的及时,又被他们救回了这条命。
夜幕降临,神奈川县警察医院走廊最里的病房住进了人,门外有警察看守,门内有人陪护等待,石冢一彦从昏迷转醒,看到窗台边站着一个女人。
“我……在哪里?”刚回复了仁王一通电话的七月听到了身后的声响,转身看到石冢一彦已经坐了起来,只是脸上还有些茫然。
“这里是警察医院,石冢君,自杀可不是什么好策略啊。”
“你是警察吗?”
“我是警视厅的长谷川七月,负责调查平川信幸被害案。”
石冢的脸色白了一分,他自杀未遂又被警察救回,那就代表他所做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于是他将脑袋低了下去,双手也紧紧揪住了被单。“对不起,平川老师是我杀的。”
“原因呢?”
“我……认错了人。”
“认错人?”这个回答倒是让七月有些摸不着头绪,她原以为石冢与平川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冲突。
“警官小姐应该见过我的父亲了吧。”
“见过,石冢英郎先生饮酒后□□伤害配偶,企图妨碍公务,警署已经介入调查。”
“我父亲经常酒后无德,他会打我母亲也会打我,酒醒后却又拼命道歉求和,母亲总会原谅他,可我已经忍不下去,我不想和他在一个地方待着,所以我昨晚没回家。在部活室待了一晚上也没有睡着的我,清晨出来的时候被平川老师碰到了,他明明是来关心我的,可头痛烦躁的我却把他认成了我的父亲,那时我想,我要是能把父亲杀了就好了。”
“然后你就动手了?”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我,于是我拆了部活室的拖把柄,照着他的脑袋打了下去,可直到人没了反应我才发现那不是父亲而是平川老师,我对不起老师。”石冢悔恨地捶打着自己,痛哭流涕的时候肩膀也止不住的抖动,七月站在一旁,虽能看到他实实在在的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结果是没办法改变的。
“石冢君,你知道我们刑警办案是为了什么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