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治理之权,皇帝已然将我视作贼寇。吕公,你越过皇帝来‘任命’我,僭越至此,皇帝又该怎么看待你?更何况,你还是前永王的旧人。”
吕择兰望向杯底,缓缓一笑:“人生在世,总要决断。两害相权,我与将军只是取其轻者。再者,陛下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萧恒默然片刻,说:“吕公是温国公门下。”
吕择兰不料他提起这事,点头道:“是。”
“那吕公与前任潮州刺史吴月曙公,是同窗。”
“师出同门。”
萧恒颔首,从腰间解下一把长剑,双手递到吕择兰面前。
“据说这把剑,是吴公赴任前温国公亲手所赠。吴公已去,我将此物代为奉还。”
吕择兰接剑在手,眼前突然浮现一个青年人揖手下拜的身影。
身形消瘦,还没有蓄须。眼中锐气尚未消磨,胸中热血应犹沸腾。
老师杨崇叫那人的字,问,清宵志在何方?吴月曙没有说高官厚禄之语,只道,澄清吏治。
吕择兰侍立在旁,见杨崇握紧那双书生的手,神色说是欣慰又堪称痛苦。师生执手相对,唯有凝噎之声。
许久,杨崇方颤声叫他:“君芳,将我壁上那把剑取下来。”
就是这把剑。
数十年风霜过后,锋利如初。
记忆中还是吴月曙躬身拜别的样子。车马遥迢,那竟是最后一面。后来二人偶有书信交往,吕择兰知他娶妻生子,还送了一对玉斗作礼物。再往后,永王意在夺嫡,潮州连年大旱,二人自顾不暇,从此断了尺素。吴月曙毁家纾难妻子饿死的消息还是夹在粮荒奏报里传来的,而后萧恒至、西琼围,再到吴月曙死,吕择兰收到的,只有口耳相传的冰冷文字。
怎么死的?他记得自己这么问。
小厮说,拿一把剑抹了脖子。
他跌坐在椅,小厮犹不明白,问:“相公,吴郎这么一死,岂不是将潮州拱手让给了逆贼?”
吴月曙是最忠君正直之人,死讯又滞后了足足半年才被朝廷察觉,说个中没有蹊跷,吕择兰如何也不信。
直到他见到萧恒。萧恒竟是这样的人。
是怎样的大绝望,才会叫吴月曙这样一个人彻底背弃君臣之理?又是怎样的大希望,才会叫他在大绝望后,毅然决然地选择萧恒?
萧恒今日坐在这里,就是回答。
残阳已尽,杯酒已冷,萧恒站起身,对他躬身抱拳,转身走出亭去。
吕择兰在亭中坐了许久,终于拔出那把长剑。清越剑鸣声里,他拂过剑身,双泪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