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害怕自己还完全没起飞的事业被毁,空坠,生活变得一塌糊涂,也害怕说出来之后被暗暗憧憬着的缪斯无情而残忍的抛弃。
那样是最可怜的,就像被达芙妮拒绝的阿波罗,纵使神力无边,却绵弱无能,又奈何,又奈何呢?
男生比之女生好的一点就是,男人更理智一点,哪怕是在感情上面。(普通基数情况,没有性别歧义)
下班的时候,尹煜佑再去看,意外地发现自己账号里的辱骂居然都已经消失了,包括蚂蚁们回击对方,用来保护他的那些话,只要是能引起纷争的通通都被删掉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他被弄得乌烟瘴气的小池塘莫名其妙的变干净了。
怀疑是平台管理员出手了,但是询问之后未果,客服拐弯抹角的声称:亲亲,用户太多了我们没有那个时间呢,审核小可爱们每天需要处理大量的投诉跟举报。
那看来是某个神秘势力看不下去,行侠仗义帮了自己一把。尹煜佑怀揣着疑问一头雾水地回到宿舍里,虽然已经隐约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是猜测到底只是猜测,不能作为事实凭依。对于究竟是谁帮了自己这桩疑案,他可以说丝毫没有实质性的头绪跟可以用来探谜路的证据。
因为最近他和孔峻熙走得比较近的原因,今天又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所以大家对尹煜佑的关注度不由得提高了,就住在事件漩涡旁边的1102宿舍的各位更是如此,从风暴中心的主角进了宿舍开始就有好多人的视线紧密跟随着他移动,就像一帮装了人体定位的机器人在自动锁定追随目标。
要不是这帮人都是会呼吸的大活人,看起来就还怪恐怖的,因为这场面乍看就仿佛是这一群人要吃了尹煜佑似的。
然而被无数双“碳基摄像头”锁定的共同目标人物尹煜佑正沉浸在自己充满疑惑的小宇宙里,对周围蜘蛛网般密集的视线毫无察觉。
因为他的心思现在也跟蜘蛛网一样多且混乱,其中有关于孔峻熙的疑问,有关于自己账号未来发展的担忧,还有关于家里那笔欠债的焦虑感……
这么一个一米七八的小小人,巴掌大的脑袋里问题竟然像瑜伽球馆里的瑜伽球那样又大又多,而且每个都很难被戳破,难以解决,几乎变成了切割不掉的顽疾,就那么流氓似的赖在尹煜佑原本比较单纯的心里。
于是兔子就变成了浅花色的兔子,长着肿瘤。
他打开绿泡泡,想问问是不是儿子用了什么高科技帮自己清理了“数字陋居”里那些堆积着,活似山一样的垃圾,因为显而易见的,他自己肯定是没有那个时间和本事,他整个下午都在忙着直播,跟屏幕前的观众们积极“打拼”。
谁料,他的屁股刚贴住床板,整个人才坐下,另一边邻铺的舍友就伸手戳了戳他。
戳戳,像是在敲人体这扇“门”。
“鱼油儿,你今天是不是被孔峻熙的粉丝给挂了?”这是他们的窝内话,“挂”就是被一大群人在网络上因为一个原因集体辱骂了,“挂脸”就是被辱骂的同时还被人肉搜索,之后被贴脸骂了。
尹煜佑疑惑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现在心事重重的,但是因为账号里的辱骂都被“不明好心人”给清理掉了,他的心情变好了一些,神色略显轻松地开玩笑道:“你视奸我?”
舍友却不屑地挥了挥手,嫌弃的意思当场就挂了满脸,“你跟大明星孔雀走得那么近,早就成了这两天的话题中心,也就你自己天天忙着直播,跟个二五零和三缺五一样啥也不知道,我们这些闲人可都是吃的第一手烫瓜。”
他的其中一边嘴角往上一拽,神色欠欠地跟他开玩笑道:“落伍了吧!”
不过接着,不等尹煜佑有所回应,这位舍友的脸色就变得正了,“呃但我要说的倒不是这些有的没的,不是这些插科打诨的东西,你别捣乱!”
尹煜佑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然:我吗?
舍友正色:“你账号里的评论是不是被清理干净了?”
“嗯?!”尹煜佑闻言,瞬间瞪大一双褐色的眼睛,他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里还好好登录着的账号,又上后台看了看,登录记录也一切正常,确认没有被盗号,他才抬起头来相当疑惑地回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还说没视奸我,死狗崽!”
舍友有些怒了,啪地毫不客气刮了他脑门一巴掌,刮得很响亮,像拍西瓜似的,尹煜佑当场哎呦一声嚎叫着捂住了头。
舍友凶:“臭鱼油儿,你丫喊谁狗呢?我告诉你,老子要是狗,你就是土狗!你个啥也不知道,还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贱土狗!”
他生气地虚虚冲旁边啐了一声,不过这个人还算是有些素质,啐出来一嘴被情绪包裹着的空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污染物质,“你当谁都是胖猪那个变态啊?老子对你可没兴趣,老子是直的!”
“就算把我丢到泰国去,被绑着架着躺到手术台上,还被动了刀子,我该是钢尺它也不会打一点弯!就算以后身体真的被迫改变了,我的心也依旧是直的,向着阳光,直的!嘎嘎板正嘎嘎直!”
“这是天理,不容改变!”
他口若悬河,越说越激动,仿佛装了一挺机关枪在脖子这个“座基”上,口水就全部化作锐利的子弹喷在尹煜佑无辜的脸上,让尹煜佑躲开也不是,坐着不动也不是。
他甚至觉得要不是有上铺的床板阻拦着,这位东北话和四川话集于一嘴的仁兄应该是恨不得当场站起来,站成焊在大地上,雷打不动,风吹、雨蚀都不倒的一尊铁塔来向他证明自己是直的,这个关键而且重要的“清白”问题。
……当然,只是对于邻铺的仁兄来说这个问题挺重要的,他和别的舍友倒是无所谓。
尹煜佑心里的小人满脸无奈地摊开了手,看来,自己的这位铺友相当介意被开这种关乎性取向的玩笑。
舍友还在亮言自作为铁证:“老子堂堂七尺男儿,不屑于玩儿男女通吃那么恶心还违逆祖宗的事情,也没兴趣去当搅屎棍,我只爱美女!”
他吼得震天响,眼里甚至还夹上了激动的泪花,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尹煜佑在欺负他,不过好在附近的居民都清楚互相是个什么德性,也就没人投注稀有的精力给这个神经|病。
尹煜佑心里还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的舍友干嘛这么激动,跟被点了尾巴的猫一样。他越是这样,越让他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其实跟他说的相反,毕竟他们这家公司和谐友爱的水面下骇人听闻的“花活儿”可不少,随便翻几条出来都能在热搜上挂个十天半个月,震惊娱乐圈好久。
他其实有些委屈,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就是随口开的一个普通小玩笑,没有包含任意一点这种恶俗方面的意思,他自己也同样不喜欢被人开恶趣味玩笑,大学里的儿子们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来不在这方面过多调侃他,生怕踩他的雷,更怕看到他拉着黑涩的笑脸。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然也从来不会拿那些敏感的问题去开别人的涮,他不是没素质的九年义务教育漏网小泥鳅,而是祖国这座阳光充足的大花园里健康长大的五好标杆式青年。
说起这个隐藏的小身份尹煜佑一直都有点自豪呢,从小到大,学校里只要发奖,“标兵”类型的奖他的名字十有八九会在其中,爸妈一直拿他当作骄傲跟邻居和亲朋炫耀,小区里的老熟人基本上都夸过他。
但是……来了这里之后,他所坚持的东西,那些原本很稳固,用来支撑着他的根基开始一根接着一根被侵蚀了,有些什么东西,看不见,但是很危险,在试图软化他的“根”。
毁掉他这个人。
根倒了,他也就成了一叶脆弱的浮萍,根断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死亡的真正时刻,哪怕之后看似还“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根于一个(社会化的)(有思维的)人来说,很重要,无异于心脏和大脑,或者说它就是看不见的,属于灵魂的“心脏”和“大脑”。
不过,没等他解释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恶意调侃他,舍友的机关枪嘴就继续开始发功了。尹煜佑有些佩服他换口水子弹的速度,明明这张嘴才刚刚消停下来,他不渴吗?
“害,跟你扯这些也没用。”舍友老人家大手一挥,一副不跟他计较的泰然架势,尹煜佑挑了挑眉,仁兄看来要换个话题了。因为他正红着脸,耳朵像夕阳下的番茄切片一样,看样子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大声,话题也讲得太清晰,反而显得有“些”可疑了。
“我要说的是灿灿,人家最近是晚播,早上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下午回来之后连觉也没有睡,尽帮你处理网上那些破事了。”
听到他说这个,尹煜佑的神色收正,他恍然:原来是灿灿……
“你的那些评论是他一条一条亲手删掉的,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他弄来着。”
“天呐你是不知道!当时我看着那白花花的屏幕,感觉眼睛都要闪雪花了,看了没一会儿字还一行接一行的往起浮,我整个人都在飘。我说我不行了,就没往下看,扭头去睡觉了,我怕魂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