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上的短剑忽然抖动起来，风骏立马按住，朝没有人的地方眨眨眼，还特地换了个有些好听的声线道:“这是我和她的交易，是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的。按道理说，你可没有阻止我们的资格。”
短剑抖得更加剧烈，姜长莲知道是珠玑，难得露出了这几个月来最真诚的笑:“谢谢你阿珠，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对不起。”
姜长莲眼里忽然没来由地涌出泪水，她情难自禁地摸了摸那把短剑，只能把想念珠玑的话都先咽回心里。
看见姜长莲要哭，风骏立马摆出张臭脸，直接骂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会装？她才陪你十几年，你能有什么感觉？她陪了我几百年了，可她还是丢下了我，我不比你难受？”
风骏猛地拍桌子。姜长莲眼含着泪，攥着衣裙直接瞪回去，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你果然很让人讨厌。”风骏又瞥了眼刚刚那个空空的地方才愤愤而去。
东苑里终于清净了。姜长莲想拿起那把短剑仔细端详，但那把剑忽地凭空挪了位置。
“……阿珠。”
姜长莲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望着哪里说话，最后还是将视线放回对面的铜镜上，轻声道:“你把剑给我，不要闹了。”
珠玑似乎打定主意不想把短剑给姜长莲，那剑竟然直接飞出去卡进了墙里。
“你！”
珠玑越是这样，姜长莲就越不舍越痛苦:“别闹了！我这样不仅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救我自己。”
“你听我说，我和风骏的交易，我们根本不会亏。”
“……”
越说姜长莲越止不住泪水，忍不住哭诉道:“你别这样……我其实好舍不得你……但我只能这样。”
“我保不住汝泽姐姐，也保不住林怡，但至少我要护住你。风骏说这个办法是对你最好的。”
“放心，我不会白白死去……会有很多人给我陪葬的，你放心吧。我在路上不会寂寞的。”
说到这儿，姜长莲笑得冷冷的:“算了，我不想死了之后还见到那些讨人厌的嘴脸……还是不见的好。”
珠玑没有任何反应，短剑也被姜长莲轻易拔了出来，她回身将短剑收进袖子里，表情逐渐变得麻木和空洞，只剩下眼里那真真切切的怒火。
姜长莲独自坐在台前试妆，又自言自语地开始说话:“对了，不知道林怡在不在……如果他在，我倒想和他说，其实我不想再有来世了。因为我不是个拖沓的人呐，我还是更喜欢来得干净去得干净。”
今生无缘，也不必来世。
“这时候阿珠肯定会说我，呵。”姜长莲嘴角微微勾起:“省省口水吧，我长大啦！”
大婚当日，姜长莲出门前日头还大的要晒死人，结果她一着喜服梳洗打扮，外边儿竟立刻刮起大风，刚刚的烈日瞬间被一整片连绵的阴云盖住。
外边有个小太监趾高气昂地踏进东苑，在宫女的引领下直接隔着门喊:“吉时已到——有请新娘子——”
姜长莲毫不犹豫地起身，却被身侧的小宫女拉了一下，又坐回了原地。
姜长莲隔着红绸看不清楚，但那宫女一说话，姜长莲就认出了她。
——是之前随梦蝶来访，在院里带头戏水的那个活泼宫女。
宫女脸上尽是难过的神情:“……殿下，梦妃娘娘说，她可以帮你的，你不用非要嫁……”
“不必多言。”姜长莲的语气如寒冬腊月的冷霜，她接着道:“你家主人也是好胆量，之前在皇宫里公然行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直接和我说。这次更过分，扰乱如此重大之事……我看你家主人真是活腻了。”
小宫女被这么一说，顿时没了底气，只好懦懦地退下:“殿下息怒……”
姜长莲再没理她，直接在其他宫女的带领下起身去迎太监:“带路吧。”
那太监“哼”了几声才低下腰:“请殿下随咱家来吧。”
姜长莲根本不在乎这个小太监，甚至有意无意地去踩他鞋跟或者衣裙。
小太监被踩得敢怒不敢言，只好默默加快脚步。
来到大殿前，风大得险些要把人吹走。姜长莲看眼前那个小太监被吹得东歪西倒顾不得一点仪态就笑得很开心，她不顾他人眼光，直接挤开那太监走到中央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奉太后懿旨，今有春华公主姜长莲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特封为姜国公主，今日与羌国第三世子结成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姜长莲笑了，就这样得了个虚名:“儿臣领旨——”
忽然，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条长长的黑影闪入宫墙的阴影里。
阴云笼罩，身侧之人皆说不详。姜长莲不以为然，反而还有闲心看周围的人。
忽然她发现那劝她走的小宫女不见了身影。
罢了，说不定回她主子身边去了，自己又担心什么呢？
另一边，皇宫内西城门。
“娘娘，娘娘！”
那从姜长莲身边走掉的小宫女背着个小包袱从远处跑来。
梦蝶扶着肚子，先登上了马车，看见那小宫女跑来赶紧撩起帘子问:“七殿下呢？”
小宫女蹙着眉，低落地摇了摇头。
梦蝶呆滞了一下，最后还是泄了气，脸色变得惨白:“……好，本宫知道了，快上来吧。”
“这是国师为我们准备的后路，如若事情有变，咱们就得走。”
“事情有变？”小宫女坐在梦蝶身侧，眼睛忽然亮了亮:“难道七殿下……”
梦蝶低头摸了摸肚子，脸上忽然徒增好几分疲惫:“可能吧，但无论如何，我们是再不相见了。”
小宫女的肩膀又耷拉了下去，她瞥见梦蝶的脸色比她自己还不好，连忙安慰道:“娘娘，七殿下肯定不会有事的……”
“鸿儿，你说……我做错了吗？”梦蝶的眼眶无声无息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