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穿黑色雨衣的身影伫立在人群边缘，静静地看着高架桥上发生的一切。

赵旭和指挥着大批人手沿江搜索，潜水员们陆续跳入湍急的江水。不远处，陈锐的车队慌乱地驶离现场，轮胎卷起的水花溅起老高。

穆瑰轻触耳内的通讯器：“陈锐往东郊方向去了，三辆车，看来是真急了。”

耳机里传来檀奉灵带着轻微电流声的回应：“正好，省得我们一个个排查。”

他们圈定了五处可疑地点，但真正的核心工厂只有一个，贸然出击只会打草惊蛇，唯有诱使猎物自己带路，才能直捣黄龙。

穆瑰打了个手势，身后数道黑影无声散开。

她坐进一辆黑色轿车，透过雨刷的摆动，紧盯着前方陈锐车队的尾灯。三小时前少主在更衣室说的话犹在耳边：

“世家要维/稳，陈家要利益，盛圻尊要真相。今晚，我们就让他们各得其所。”

另一边，檀奉灵已顺着牵引索游到预定位置。

她利落地翻上岸，摘下氧气胶囊，拨开伪装用的灌木丛，露出事先准备好的车子，进入车里快速更换装备。

“赵家的人还在河里捞尸体？”她一边熟练地检查枪械，一边通过通讯器询问。

穆瑰：“是的，少主，他们调来了专业潜水队。”

檀奉灵扯了扯唇，将湿漉漉的长发挽起：“让他们慢慢找。”她看了眼腕表，“你那边情况如何？”

“已进入东郊范围，陈锐在绕圈，工厂应该就在附近。”

“很好。通知所有人，活捉陈锐，其余死活不论。”

半小时后，废弃化工厂的轮廓在雨夜中若隐若现，陈锐的车队径直驶入锈迹斑斑的大门，穆瑰则在三百米外熄火停车。

“目标已就位。”

穆瑰发送完实时定位，举起夜视望远镜，在绿莹莹的视野中，工厂四周的暗哨位置一览无余。

与此同时，檀奉灵正潜伏在工厂南侧的树林中。

她盯着平板上闪烁的红点，十几个热源信号正在厂区内移动。突然，三个红点从主厂房向地下移动，随即从屏幕上消失。

檀奉灵眯起眼睛，“开始行动。”

收到指令，黑暗中，十几个黑影如鬼魅般向工厂逼近。外围守卫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就被消音手枪和匕首悄无声息地解决，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檀奉灵如猎豹般敏捷地翻越围墙，左臂的枪伤丝毫不影响她解决巡逻的守卫。

缓步走进工厂内部，映入眼帘的是布满锈迹的反应釜、断裂的管道和积满灰尘的控制台。乍一看，这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废弃化工厂。

她的指腹轻轻划过墙面，突然在一处配电箱前停下。箱门上的灰尘分布不均，边缘处有明显的摩擦痕迹，显然经常被人开启。

檀奉灵谨慎地拉开配电箱门，里面赫然藏着一个生物识别锁，她从腰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仿生指纹膜按在扫描区。

“滴——”一声轻响，地面陡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檀奉灵迅速闪到一旁，只见不远处的地面缓慢分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升降平台。

刺眼的白光从下方透出，与地上破败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贴着墙壁缓缓下降，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地下空间灯火通明，数十条全自动生产线正在运转。流水线上，一瓶瓶标着“恒力素”的保健品快速完成灌装。数十名工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流水线旁忙碌，他们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迅捷，完全看不出疲惫的迹象。

中央大屏幕上，“恒力素3.0实验数据”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整个空间除了机器运转的轰鸣声，无一人交谈。即便檀奉灵与工人四目相对，对方也视而不见，继续机械地工作着。

檀奉灵隐蔽在阴影处，锐利的眸子锁定重重把守的中央控制室。

她打开通讯器的录像功能，小声嘀咕：“发现恒力素生产大本营，工人状态异常，应该都是服用过产品的实验体。”这份视频证据将直接传回破晓总部，划归到加密文档里。

有了檀奉灵开路，穆瑰等人很快和她碰上了面。

工厂中央控制室内，陈锐正盯着手机屏幕上跨江大桥的实时画面，赵旭和的人仍在河面搜寻。

“蠢货！”他砸碎茶杯，“她肯定——”

“肯定什么？”

慵懒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陈锐猛地转身，看见檀奉灵斜倚在门框上，湿透的紫色礼服勾勒出曼妙曲线，却掩不住逼人气势。

陈锐瞳孔骤然收缩，他环顾四周，自己带来的保镖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顿时慌乱地摸向腰间的枪。

檀奉灵叹了口气：“真是学不乖。”她身形一闪，陈锐只觉那只刚接好的手腕剧痛，配枪转眼又到了对方手中。

穆瑰带着人守在门口：“都清理干净了。”

檀奉灵用枪管轻抬陈锐下巴，目光扫过监控里麻木的工人：“现在，聊聊你是怎么把人变成这样的？”

陈锐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今晚被围猎的，从来就不是她。

“你以为你赢了？”他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道：“赵家不会放过你！”

檀奉灵不慌不忙地挑眉，转向穆瑰：“都录下来了吗？这可是陈少亲口承认与赵家勾结的铁证。”

穆瑰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罕见地露了点笑：“高清立体音质，连他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这时通讯器里传来周嘉明急促的提醒：“首领，盛家主往你那边去了。”

“他没去找赵旭和？”

“直接去了赵家。”

檀奉灵低头看着面如土色的陈锐，嘴角一翘：“看来今晚，有人比你更急着投胎。”

监控画面骤然剧烈晃动，工厂的铁门被整个撞飞。

十几辆黑色装甲车鱼贯而入，将厂区围得水泄不通。

盛圻尊从为首的车上迈步而下，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盛家精锐。他抬手整了整袖扣，动作优雅得仿佛不是来端人家老巢，而是赴一场约会。

“效率不错。”

穆瑰皱眉：“要撤离吗？”

“不，好戏才刚开始。”

檀奉灵俯身用枪管轻敲陈锐的肩膀，“二选一：恒力素的配方，或者小圣埃里斯岛的邀请函。”

陈锐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笑的有点坏，按下广播按钮，好整以暇的声音在工厂各处响起：“盛先生，有兴趣来看看真相吗？”

盛圻尊抬眸，精准地对上距离最近的一个隐藏摄像头：“乐意之至。”

这一幕刺激得陈锐终于有了反应，他狠狠瞪着檀奉灵，眼中交织着不甘与嫉恨：“他就是条冷血无情的毒蛇，你攀附他，早晚有一天会——”

震耳的枪声打断了他的咆哮，子弹击碎监控屏幕。

盛圻尊带着一身血腥气走进来，在陈锐惊恐的眼神中又开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耳畔没入地面。

“继续。”他将冒着硝烟的手枪抛给檀奉灵，黑色手套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赵旭和昏过去了，十分钟后送到。”

檀奉灵接过枪，问道：“他父亲呢？”

盛圻尊审完赵旭和便已猜到，周嘉明引他过来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因此她这么问，他并不意外。

“体验了一下恒力素的副作用，不小心掉进兽园了。”

“兽园？”檀奉灵来了兴趣。

“陆衡养了些小宠物。”盛圻尊解释道。

“有只棕熊刚产崽，你要是喜欢，可以抱一只养着玩。”

说着他示意林晟上前：“问出点有趣的东西，发给穆瑰了。”

林晟恭敬地补充：“夫人若还想知道什么，不妨把这人交给盛家处理。”他瞥了眼已经吓瘫的陈锐，后者正拼命往墙角缩去。

檀奉灵对林晟展颜一笑：“那就辛苦你们了。赵旭和也一并交给你们处置，穆瑰从旁协助应该没问题吧？”

林晟感受到身后家主投来的目光，连忙摆手：“不辛苦没问题，夫人尽管放心。”

檀奉灵将两把手枪放在桌上，朝盛圻尊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走吧，展示一下我的诚意。”

两人并肩走出监控室，檀奉灵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盛圻尊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那些工人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对周遭的骚动充耳不闻，机械地重复着手头的工作。

“既然你能研制出治疗僵直症的X号，想必对这种病症很了解。”

她指向那些眼神空洞的工人：“这就是僵直症的初期症状。”

又拿起一瓶刚下生产线的恒力素：“这东西能使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随后指向中央大屏幕上的数据，“而最新研发的版本则能将人彻底改造成工作机器，除了手头的任务，再不会有任何其他念头。”

盛圻尊的视线在那些工人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檀奉灵手中的药瓶。他伸手接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瓶中药液的色泽，眉头微蹙：

“配方里加入了神经抑制剂？”

檀奉灵摇头，“不止，还混合了某种能刺激多巴胺分泌的化合物，让使用者产生工作快感。这才是最丧心病狂的地方，受害者会心甘情愿地沦为奴隶。”

盛圻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松，药瓶稳稳落回流水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深邃的漆眸直视着檀奉灵：“这就是你帮破晓组织获取X号的真正目的？为了救那些活死人？”

他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玩味，好似在谈论一个有趣的谜题。

X号的诞生，源于一场冷酷而精妙的算计。

几十年来，全球僵直症患者数量呈指数级暴增。各国政府斥巨资建立实验室，顶尖医学专家前赴后继，却始终无法攻克这个医学难题。

尚且在蛰伏期的盛圻尊，某天在学校的图书馆翻阅研究报告时，意外发现一个耐人寻味的规律，即每当某个国家的僵直症研究取得突破，该国政要就会异常紧张。

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浮出水面：这场席卷全球的“瘟疫”，竟是人为操控的结果。

少年若无其事地将研究报告放回原处，转身走回教室。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尚显青涩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平静地翻开课本，心里却已盘算起一个加快复仇进度的计划——只要掌控了解药，就等于扼住了那些人的命脉。

三年后，一座不为人知的实验楼在盛家产业深处悄然建成。这里汇聚着各路奇人异士：被学术界放逐的天才、痴迷研究的怪才、以及甘愿隐姓埋名的能人。在盛圻尊的统领下，短短半年内，代号“X”的特效药剂横空出世。

X号确实能有效治疗僵直症，但盛圻尊却像下棋般刻意控制着它的产量。每日限量拍卖的规则，不仅让药价飙升到天价，更让各国政要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

这场猫鼠游戏，曾是他打发无聊时光的消遣。

而大多数买家要么试图破解配方，要么转手倒卖牟利。更有甚者，是想利用X号的药理特性，研制出无法被它治愈的新型病毒。

真正将药剂用于救人的买家，寥寥无几，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盛圻尊早就注意到，自X号面世以来，总有一股势力会不惜代价拍走半数以上。起初他们行事低调，派出不同的人分散竞拍，直到十年前，这股势力倏然高调起来，只要拍卖场出现X号，必定全力扫货。

现在想来，那个时间点檀奉灵应该成为了破晓组织的高层。

盛圻尊唇角微扬，当年那个在拍卖会上与众多势力竞价的小姑娘，不过才十五岁年纪。

这份胆识与魄力，既令他感到意外，又莫名骄傲，甚至还有点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