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泽听得哭笑不得,只能摇头叹息,心中不禁想到:温京墨身边能人辈出,潘玉这实心眼的“天才宝贝”都能被她淘到,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没再赌错了,算是历尽千辛终于跟对了人……
孙云泽继续埋头苦干,一条条试纸被放进桶中逐渐变色,他细心地一一记录下来,嘴角不自觉勾起,甚至心情颇好地吹起了口哨解闷。
这是来异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找回现世做实验时的轻松心情。
不再是利用与欺骗,更没有处心积虑的周旋与算计,只是干干净净地做实验,哪怕面对臭气熏天的尿桶,也干净过吴归远欲壑难填的脏心烂肺。
不远处的容城驻地内,大白跟温京墨坐在上位,下方围坐着容城驻军最新出炉的将领。
他们一共五人,温京墨都开眼看过,红色占比虽不如袁策多,却也是实打实的可用之才,其中两人跟袁策一样,都是肖家远亲,可惜军中职位太低,只是个百总小官,又被上级打压太狠,好不容易用命换的军功,功劳簿上却从不见名字,还不如袁策混得好,最起码是被肖家嫡子剥夺的,多少还能被记住个名字。
而他俩连被肖翼剥削的资格都无,从而被忽视至今。
他们五人虽都为小官,却都在兴城一战中有心转投翊王,奈何被肖翼一笔划走没得选,只能憋屈着承受每日的打压。
好几次都想干脆辞官不做了,可又不甘一腔抱负因这些蛀虫覆水东流,都快憋屈成神经病。
昨晚不仅得偿所愿地出了恶气,还意外被升官,隶属翊王麾下!
现今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干劲满满,全都满眼兴奋地看向翊王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谁知翊王却惜字如金,只说了一句:“违军纪者,即刻逐出军营,永不录兵籍。”
寥寥数字,再无其他。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望向翊王,期待他能再讲两句,哪怕不是勉励而是警示,或总结昨夜抗争胜利也好。
然而翊王却不再说话,只转头看向温京墨,目光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和。
于是众人又殷殷地看向温京墨,期待翊王妃……不对,是“女将星”不要如此惜字如金。
袁策是个外表粗糙内心细腻的,早就看出温京墨对于“女将星”这一称呼的喜爱,明显高于“翊王妃”,私下里偷偷嘱咐过大伙务必改口。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况且袁策是真心钦佩温京墨的才华,觉得她完全配得起“女将星”称号。
温京墨微微一笑,步履从容地走上前来。
虽然大家都知晓了她的身份,她跟大白却仍旧普通兵士打扮,方便低调在军中行走。
她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润有力:“诸位,昨夜一战,我们以少胜多,靠的便是诸位心中一直恪守的军纪,没被秦贼腐坏堕落。翊王殿下虽言辞简练,但字字千钧,望诸位能铭记于心。”
她顿了顿,语气稍稍放缓,带着几分安抚意味:“眼下虽胜,但仍需诸位同心协力,接下来……”
这五人不愧是袁策介绍的,急脾气简直如出一辙,温京墨边讲他们边难受,跟椅子上有钉子似的坐立不安,只待她一讲完便齐刷刷起身,几乎是夺门而出,转眼便没了踪影。
温京墨摇了摇头,回头跟大白吐槽道:“简直跟袁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说着,袁策粗狂的声音从账外传来。
看着眼前一张张跟肖翼字迹一模一样的“亲笔信”,袁策不禁心中暗叹,温京墨的能耐他还是小觑了,没成想这位女将星不仅计策了得,就连造假都这么厉害!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信件,每一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上面还盖着肖翼的私章。
袁策忍不住感慨道:“您这手当真了得,怕是肖翼自己见了都分不出真假。”
温京墨淡淡一笑:“不过小伎俩罢了,不值一提。”
确实,这信中的字是大白仿写的,她就只用电脑ps了个肖翼的私章,然后牺牲了一块橡皮擦。
剧组里道具经常会用的东西,她常年混迹其中,仿刻个把私章简直手到擒来。
那些信足足有十五封之多,信中全是肖翼骄傲自满的言论,他“看不惯”秦书贤只拍自己亲爹的马屁而忽视他,甚至还有对自己亲爹的不满,更有此次军变的所有布制,肖翼自己看了怕是都不敢相信,他竟还有如此足智多谋的一天。
“如此一来,日后若是肖家追究下来,怕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袁策小心翼翼地收好伪造的信件,这是温京墨给他留的退路,更是他能顺利接管容城驻军的最大依仗。
浩浩荡荡的容城军,前一晚还剑拔弩张地内乱着,今儿却又整齐划一地出操训练了。
只有西北角正冒起阵阵烟雾,那里僻静少人,被连夜挖了个大坑,里面堆砌着横陈的尸体,待到最新鲜的一具丢下去后,袁策便一声令下,手下兵士便将干柴使劲往里填。
于此同时,容城的封闭了三日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一辆辆木板车依次缓缓使出,上面罩着白布,晚秋的风将布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死相狰狞的一具具尸体……
此时,温京墨正一身富家公子打扮坐在酒楼上,手里拿望远镜正看得入神。
“这价格已经是最公道的了,在容城您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段了是不?”
对面坐着个中年胖子,这间酒楼本不是他的,谁知一场疫病过后,自家那个抱上秦家大腿的叔父,全家一夜之间都死光了,便宜了他这个远房侄子。
“地段虽好,但你知道的,容城现在大把人在卖铺子,你不卖,我可以去买你对面那家,他家就是地方小了些,但胜在价格便宜啊。”
说话的不是温京墨,而是她身旁带着帽兜遮面的女人。
“这位娘子好生没规矩,你看你家男人都没说话呢——”
“你这胖子未免太没眼色,竟看不出谁才是真正做主的?”
温京墨终于开口了,张嘴就是骂人的话:“敢跟我家姐姐如此讲话,你这铺子看样也不是诚心卖了。”
话罢起身搀扶起帽兜女人,竟作势要走。
胖子急了,赶紧一脸歉意地朝女人拱手讨饶:“是我见识短浅失礼了,竟不知是娘子才是买家?还望体谅我至亲刚过世,脑子不清醒,饶恕这个。”
“姐姐咱走吧,我看对面斜对角那家赌坊也不错,那家后面还带个大院子呢!”
温京墨没搭理胖子,径自跟帽兜女商量着要买别家。
“院子我家也有啊,还比那家的大很多呢!可以当搭头白送!”
胖子大喊着让价,终于喊住了准备下楼的二人。
“我们也不白占你便宜,听说你在城外还有三个农庄?我家姐姐可以一并收了,你看怎样?”
温京墨宽大的衣袖遮挡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女人的手。
“既如此,那便是最好了!”
胖子一扫之前肉疼的表情,十分痛快地签了契。
这样一来,他便无须在寻三个庄子的卖家,直接收钱走人就行。
容城这鬼地方本就十分混乱,又瘟疫死了那么多人,听说连容城驻军内都兵士被感染,今儿一早上就开始烧死人,那烟雾现在都看得清楚!
容城霸主秦家,在这次瘟疫中死了个干净,整个宅子都被官府贴了封条,容城肯定是要大变天!自己还是尽早变卖这笔意外之财,早些带全家老小离去才好。
跟胖子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他们大多都是突然继承了有钱亲戚的家产,心中本就虚得很,又怕容城大乱,当然都是能跑则跑。
这些大户的举家迁逃,可成全了一心想发展容城的潘玉,他早就从孙云泽那里知晓其中关键。
只要趁机借官府之名低价购入这些铺面田地,等来日容城人丁兴旺时,再逐一放出,不仅能帮翊王充盈私库大赚一笔,还能借机提出诸多要求,让所有对铺面良田有兴趣的买家进行“竞标”。
听说还有“标书”一类的文书?只是可惜孙云泽没有,也没时间具体给他讲解,不过他已知晓现今急需要做的事——买地!
只是他想法很丰满,现实却是被上一任祸害得连耗子都不光顾的府衙银库,所以他一大早便带人堵在翊王府,此时正跟大白商量着打欠条借银子呢!
跟他有相同想法,并且荷包丰厚不用找人借钱的温京墨,早已先他一步,率先出击了。
“你不必买下那三间庄子的,我只想开间首饰铺,用不到这么大铺面,更用不到庄子。”
胖子收钱走人后,整间酒楼就剩她们二人,帽兜女便也不藏着了,直接摘下遮挡,竟是翊王妃林承淑。
“姐姐这是何话?你们二人为了成就这次的计划,甚至舍弃了自己的身份,我送你三间庄子都算少了!”
温京墨将地契田契折叠整齐,不容置疑地塞进林承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