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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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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没有能保住李顽又能保住我们的办法,”林世濯思忖半刻,对姚铎说,“今日太后提醒了我。”

姚铎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他。

“谁帮李顽进的国子监?她又是怎么参加的科举?”林世濯拉过姚铎,沿着宫道疾步向外走,“你我再清楚不过,她根本没有上考场,文章是在贡院的柴房里写的。也就是说,她没有以女子之身参加考试,那么就算不得欺君之罪。

“其次,国子监常有旁听的女监生,瀚律中亦没有明确规定说,女人不能读书、女人不能进国子监修学。而且当初李廿一家被发落时,名册上有名有姓的只有男丁,留给女眷的只有一句‘李氏家眷若干’,那么李顽也可以是刘顽、张顽,除了她自己,谁人可证明李顽就是李廿的女儿?我们完全可以说李顽隐瞒了身份,掌印看她才华出众,没细追究就送她去了国子监。”

姚铎恍然大悟:“你是说,倘若容光与那场舞弊案有关系,那她杀容光就是复仇,可免于死罪!又因为李顽才华横溢,所以国子监破例让她去旁听也情有可原。而且她虽然烧了国子监,但无人伤亡!”

林世濯兴奋道:“对!所以我说李顽并非罪无可赦,能救!”

“我这就让人去查容光,”姚铎喜出望外,跳上马向锦衣卫狂奔,“等我消息!”

“大人,属下查清了容光,”盛誉敲敲姚铎的房门,目光一直黏在男人的背影上。

“这么快就回来了?”姚铎闻声转过身,朝盛誉笑。姚铎经常笑,但那都是皮笑肉不笑,很虚伪。但他对盛誉不一样,笑里总透着别样的温热。

“嗯,”盛誉轻轻走进房间中,然后背过手将房门锁好,“属下知道大人在等。”

“我说过,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别叫我‘大人’,”姚铎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往蓟南这一路都是山不好走,累吗?”

盛誉摇头,回头看了眼门外,确认有没有别人,放低了声音说:“我不累。”

“嗯,那就好,”姚铎随手抄起自己的杯子给盛誉斟了热茶,“先喝点润润嗓子。”

盛誉没说谢谢,盯着姚铎的脸,将还有点烫口的茶一饮而尽。

“怎么说,关于容光?”姚铎坐下来,后脑靠在椅背上,仰望着盛誉。

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盛誉不自然地别开眼,说:“容光就是个粗人,字儿都不识几个,跟李廿没有关系。”

姚铎失望道:“那怎么办,挽风还等我消息……这要是不行,李顽还得死。”

“不会的,”盛誉从怀中拿出一只信封,拆开来是一沓药方,双手递给姚铎,“容光患有狂症,每天都得吃药,隔一天还要去扎针灸。而我发现他在被杀之前,有整整十天没去医馆。”

姚铎一看药方,医馆的档案正好断了十天。

“李顽说,容光来找她的时候醉醺醺的,双眼充血似的猩红。见到她冲上来就咬她脖颈,咬得她要断了气。情急之下,她才抽出发簪,刺进容光的太阳穴。”盛誉认真地说,“李顽是官妓,但不意味她就要接受恩客所有暴行。容光发狂症企图咬死她,她要活命反杀容光,合情合理。”

姚铎拿起手边蓟南府的案件记录:“为何他们不说容光有狂症?”

“容复,”盛誉后腰倚着姚铎的书桌,望着姚铎的眼睛,“她拒绝让仵作验尸,并且一直在催促蓟南府结案。容复是明宇手底的将军,明宇是蓟南的土皇帝,蓟南府当然会按照她的意愿办案。何况当时李顽只是一个娼妓,命哪如容光值钱?所以蓟南府连查都没查,就逼李顽在口供上画押,不日处斩。”

“好样的成蹊,”姚铎站起来,伸出大手揉了揉盛誉的后脖颈,勾了勾唇角,“现在就随我去大理寺,去跟林挽风说明情况。”

他的手都是刀茧,粗粝得使人发痒。盛誉垂眸望着姚铎,望着他漂亮的眼睛,一时乱了思绪。

大理寺够热闹,他们俩离好远就听见争吵声。

地上全是写满字的材料,十多个官吏在那查找着什么。刑部与都察院的人都在,林世濯站着,手里举着茶壶,直接往嘴里倾倒凉透的酽茶,润润嗓子,又指着他们大声地说:

“你们这群尸位素餐、沐猴而冠的东西!你们说李廿案无从下手,那好,我就去锦衣卫把资料全都弄到大理寺,你们现在又不动弹了。老东西们,千方百计地阻挠我查李廿,难不成你们就是害死他的凶手?!”

这话惊得陈启泰站起来:“林挽风你可不要胡乱攀咬啊!”

“陈大人,我冤枉你了吗?一百零三举子的联名上书是重要证据,昨晚我把它锁在壁格中,结果今天一看,不翼而飞!大理寺壁格的钥匙,只有我们二人有,定是你偷走了证据!”

“我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姚铎站在敲了敲门,扫视一圈厅内一片狼藉,锐利的目光最后停在陈启泰脸上,“陈大人,林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这不可能!”陈启泰踉跄地跑过来,老头喘着粗气,下巴上的山羊须因恐惧而颤抖,“姚大人可别听林世濯胡吣,证据不是我拿着!您明察秋毫,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好好好,您先别急,林大人肯定是因为证据丢了才说出这种话,”姚铎安慰陈启泰,“昨晚您是否在大理寺?”

陈启泰点头:“在。”

姚铎点点头:“那在林大人将证据锁好之后,您再碰过壁格吗?”

“绝对没有!”陈启泰大呼。

“可您怎么知道林大人是何时将证据锁进壁格的?”姚铎的笑容阴冷,看向林世濯,“林大人,你锁好之后,是还告诉了陈大人一声吗?”

林世濯冷哼一声:“自然没有。”

陈启泰感觉颈后一阵恶寒。

姚铎眨巴眨巴眼:“这可不好啊陈大人。在场都是办案的高手,皆是见证。您刚才说漏了嘴,跟下官走吧。”

盛誉一直站在姚铎身后,冷眼旁观大理寺中发生的一切。从进了大理寺的门,听见林世濯说的那些话,盛誉就觉得这都是安排好的。

怎么这么巧?姚铎进门的时候,林世濯正好与陈启泰吵起来,顺势牵出证据丢了的事。姚铎当着众臣的面审陈启泰,这老头估计是吓坏了,对方挖个坑就掉进去了。

——正好收网。

“成蹊,你愣着干嘛?还不护送陈大人去诏狱?”姚铎笑眯眯地站在台阶上,盛誉只觉颈后生风。

“属下遵命,”盛誉走到陈启泰面前,示意他跟自己走。

陈启泰眼里灰暗无光,他楞楞呆呆,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他明明没有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跟盛誉到了诏狱。

盛誉没有给陈启泰上刑,反而将他带到了接待间,给他斟了杯温水。

盛誉将门关好,提醒陈启泰:“大人不要紧张,我们说的话,别人听不见。”

“我真的没有偷证据……”陈启泰捧着杯盏,他是很渴,但他不敢喝锦衣卫递过来的水。

盛誉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示意陈启泰水里无毒。他在陈启泰对面坐下,语气十分平和:“我相信不是你拿的。”

矮胖的小老头一听,察觉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启泰赶紧解释:“盛大人,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姚大人就要抓我。我我老糊涂了!”

盛誉看他这幅样子,忽然就明白姚铎与林世濯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抓他。

陈启泰与花从文都是淮州人,与容家还有姻亲,与鄞都四大家关系匪浅。另外陈氏出了三代进士,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而且今年陈启泰两个儿子也参加了科举。

盛誉问:“大人的长子,考了几年科举?”

陈启泰掰了掰手指:“今年是第四次。”

“寒窗苦读十多年,很辛苦吧?”

“读书科举,哪有不辛苦的,”盛誉态度温和,还跟他聊家常,陈启泰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年复一年地读书,到老终有考上的那一天。”

盛誉看到他眼底含着的泪,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就没想过让公子干点别的?你本身就是大理寺卿了,帮公子找份差事,应该也不是难事。”

陈启泰使劲摇头:“我若帮他做官,对那些一辈子苦读书考科举的人不公平。我们陈家本来就不是辉煌多少年的豪门,祖上靠读书科举才有的今天。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违背祖宗。”

盛誉观察陈启泰的表情,并不觉得他会是姚铎、林世濯所期待的“嫌疑人”。反而他认为,林世濯说他偷证据是诬告,实则是为了将他推下大理寺卿的位置,自己好上位。

盛誉有这样的直觉,但他不能完全相信陈启泰,在鄞都当一辈子官的人,总会比他这个从边疆来的武将懂得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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