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的魔王讨伐，并不像伏琮最初穿越的时代那样，打了快有七八年也没个结果。

现在伏琮来到的时间，就已经是讨伐尾声。

百像坑诞生的速度已经跟不上被清除的速度，魔王本体也已经先生，离得几里远，都能看到那黑压压的一大坨。

而正和它战斗的勇者，不出意外只有五个了。

正是维克曾经画得那副简笔画上的场景。

伏琮看到这样的情景，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维克。

他哪怕没有参与战斗，但也一定在附近。

不然他的画不会那么具体，他必定亲眼所见这最终的决战。

伏琮尝试从那幅画的视角寻找维克的身影，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空洞的黑与红。

不对劲。

那里虽然看着好像和周围没差别，但伏琮切换视角以后，果然在那里看到了属于人类生命的灵。

这个灵哪怕这时候还是明亮的紫金色，不是五百年后，伏琮见过千百次的暗紫色。

但这是维克的灵，伏琮可以确定这一点。

他就在那里，或许用了上次在风神绝壁天灾老巢里，那个隐藏身形的特殊的布，又或者是什么其他东西。

年轻的维克就藏在那里，看着同伴进行无望的决战。

伏琮迅速移动过去，出现在躲在遮蔽气息和身形的道具里的维克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应该是肩膀的位置。

那地方的画面莫名扭曲了一下，凭空伸出一只手，将伏琮拉了进去。

果然是那块特殊的布。

一进去，伏琮就看透了年轻版维克心里的情绪。

他现在心里占比最高的是紧张和犹豫，紧张被发现，犹豫着战或逃。

伏琮不止看见他的心，还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还没痊愈的脸颊。

“您果然来了，抱歉让您看到我的不堪。”这时候的维克脸皮厚度有限，对于做逃兵这件事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在命运长河到底看到了什么？”伏琮很好奇，那一段旅程不到一个小时，他到底偷看了多久，看到了怎样的可能性，能让他将自己的骄傲，同伴的性命都弃之敝履。

维克简单总结了自己看到的东西，“只是看清了勇者的真正用途，两次封印，榨干最后的能量，余留空壳，成为未知者的食粮。

什么荣耀，什么嘉奖，都是虚妄，勇者，就是母神为这个世界挑选的，彻头彻尾的牺牲品。”

他眼中的恐惧不做假，说的话也发自内心，伏琮甚至觉得他可能不是第一个听到这番话的人。

维克脸上的伤，说不定就是他告知同伴自己所见所闻时，被拒绝相信他的同伴打的。

只是听维克这样的转述，伏琮也无法完全共情，但有一点他始终如一，维克不想做的事情，他不会逼他。

但作为未来会那样亲近的人，伏琮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维克的选择擦屁股。

系统，有办法填补维克在魔王决战的空缺吗？

【没有哦～】

【这是特定的程式，没有完美替代品，但您可以做临时替代，帮那些陷入绝望的可怜家伙寻求一线生机哦～】

红字说完就上传了一页图文信息，详细记载了填补的方式。

伏琮越来越觉得……怪。

首先是时机，这个填补方式……必须在那死战到底的五人献出所有以后，才能加入。

其次是结果，必死的五人会强留一线生机，滞留世间不去，直至伏琮找到更好的解决方式。

那这不就是五百年后伊恩的状态吗？

身体、记忆，甚至是生命源生的灵，一切都没了，只留下一具空壳，被一种叫做链的东西强行束缚在人间。

【过去该发生的早已经发生，无需纠结，您要做的，只是补全这个五百年前的故事哦～】

红字的话即是安慰，也是提示。

维克的过去，确实有他，只是维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记得了。

束缚伊恩和他不认识的另外四位勇者五百年无法离开的人，正是伏琮自己。

时间是个环，伏琮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真的没有其他解决方式吗？

【没有，您不要想着强行插手，魔王是不能靠一腔热血就消灭的哦～】

【请您静静等待，等待您登场的时间到来。】

*

后面的事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五个陷入绝望的人，无奈只能缺席使用封印魔王的法阵，阵眼缺失导致他们的能量被过度抽取，眼看要烟消云散。

观看许久的伏琮在红字提醒下登场，使用填补之术，帮他们补全了哪怕他们倾尽所有也无法避免即将崩溃的封印法阵。

同时这填补之术也化作数不清的，那种叫做链的东西，在这些人彻底消散前，束缚住了他们的灵魂，并投向五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年轻版维克看到突然冲出去填补法阵的伏琮，眼底闪过挣扎，最后却也只是咬咬牙，头也不回的跑了。

反而魔王的反应比较有意思，它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伏琮的到来，在他补全那个即将崩溃的法阵时，也没有反抗。

反而饶有兴味地和伏琮打了个招呼。

时间这东西，从来约束不了这些等级的存在。

魔王和魔族战场上浓郁的魔气一起消散，封印法阵似乎带着什么因果法则。

封印魔王的同时，整个世界的污染都被瞬间一扫而空。

现在的魔族战场，看着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乱葬岗。

*

一切结束，这里只剩下伏琮一个人，时间涟漪没有出现，他也没有离开的想法。

这次时间跳跃，所见所闻所感，明明遇到的都是一些小事，短暂的见面，随意的闲聊。

但只是他出现和离开的时机稍微卡的微妙了一些，连起来组成了一个让他不想接受的现实……这次差点失败的魔王讨伐，源头竟然在他。

他没有跳跃，遇见年轻的维克，或许维克就会因为缺乏勇气，放弃勇者选拔，做一辈子神殿的荣光之子，安稳地过完普通的一生。

会有新的，不会逃跑的勇者被选中，顺利完成这次给后世带来深重影响的讨伐封印。

如果不是他将维克带入命运长河，也或许维克会坚守勇者的责任到最后一刻，成为史书有名的大英雄。

【不能这么想，就算换个人，您又怎么知道不会有新的人被刻意引导，走上您那个维克的道路呢？】

红字难得地劝了两句，只是目的也没那么单纯。

【您应该想得更远，谁安排您的跳跃，谁决定您每次终止和目标接触的时间哦～】

安排，决定。

非常刺眼的几个字。

这一趟，他感觉自己完全是是被人捏着的棋子，被随意放在需要的地方，让棋局像博弈双方的目的演变。

可他凭什么要做这棋子呢？

伏琮看着黄昏时交替的日月，眼睛亮过漫天星辰。

棋子做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轮到他做一回执棋人呢？

【别中二了，您下棋什么水平心里该有点数哦～】

红字毫不留情戳破了伏琮的想法，然后给出了更适合他的道路。

【与其在棋子和执棋人的身份上纠结，不如鼓起一把子劲，掀了这棋盘，谁都别下了哦～】

【您虽然没什么手段，但有的是力气哦～】

因为伏琮刻意避免吞噬新物种，而沉寂很久很久很久的蓝字不知道为什么，也加入了劝说。

【强者不需要算计，一力降十会，只要您拥有睥睨巅峰的力量，谁的安排和决定，您都可以无视。】

【不要再被无用的情感牵绊，变强吧，只有足够强大，才不会被命运和时间左右。】

【我永远守在这里，为您的成长服务。】

无用的情感吗？

可那是弥亚，是养大他的母亲，也是注定和他此消彼长的存在。

【弥亚本身已经到了极限，哪怕您有心拖延，也只是徒增折磨。】

【她那么疼爱您，会理解您的。】

【没错哦～】

红字也继续插话。

【您还记得时间跳跃前弥亚和您说的话吗？这个世界，注定要交到您手上的哦～】

系统甚至开始打感情牌。

【弥亚守护这个世界成千上万年，殚精竭虑，被消耗的油尽灯枯也在所不惜，您不够强大，如何接手她的志向，继续守护这世界呢？】

【不要让她的苦心孤诣化作泡影啊，毕竟，您可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呢。】

*

黑暗空间里，红光和蓝光闪动不停，向外输出信息。

彼此间的交谈也从未间断。

“我们这么骗他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弥亚先出的阴招，魔王那狗东西还来插一手，我们再不逼一逼他，恐怕等不到他正式复苏，他就要被那两个家伙拆骨入腹了。”

“可是……以后他知道真相会不会……特别是他复苏以后。”

“你傻啊，他复苏以后我们肯定就不在了啊？难道还怕他报复？况且，我们这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弥亚也是这么觉得的，为了他好，可为你好这个借口……噫。”

“不会说话就闭嘴，装什么大尾巴狼，刚刚你也没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