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尔看了看手中的圆玉房号牌,扬手朝他狠狠掷去,桃伯桃侧身一躲,玉牌豁朗一声砸向窗下。
“怎么?”千秋尔坐起身,冷眼看他,“难不成你还想强行让我立下心魔誓?”
“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桃桃嘛...”桃伯桃扁了扁嘴,“反正你从前也许诺我三百年之约,今日立誓也算两情相悦的嘛。”
“我去你个爷爷家全男都断屌,子子孙孙烂□□的两情相悦!”千秋尔噼里啪啦骂出口,吐字似乎都是火红色的,“我跟我家安安是道侣,道侣,听明白了吗!”
桃伯桃被她骂懵了,再无方才的羞涩,满脸怒气叫道:“你骂得也太脏了吧!”
“怎么?”千秋尔仰起下颌,浑不在意,“你也会生气?”
“当然!”桃伯桃断喝,这一声有些少年音的清沉,“我总要对我的子子孙孙负责,你快给我呸呸呸!”
“...什么?”
桃伯桃伸手,桃红色衣袖晃动:“快呸啊!你可是成过仙的!世间言灵无处不在,仙人的言灵更有神力!”
千秋尔想到他那山河盘,这小子平日没正行,然每次使用山河盘总是满脸虔诚的模样。
“你快点啊!”桃伯桃蹲下去扯她衣袖,忽又可怜巴巴起来,“大不了我放你走就是,你快点呸啊。”
千秋尔眼珠转了转,嘴唇对着他的脸,轻轻一声:“呸。”
桃伯桃舒心地呼口气,劫后余生般慨叹:“太好了,太好了,保住了。”
千秋尔视线不禁望他腿间扫了下,桃伯桃一下便察觉了,大腿一夹,单手捂住,喉咙里滚出一声娇嫩的喊:“嘤!不许!”他侧头看地,长长的睫毛垂下,语气偏低,“这个真会害羞的。”
“...你装什么!”千秋尔一甩发辫起身,大步走向窗边。
桃伯桃面色短瞬闪过失落,自嘲地笑了笑,追过去:“既然不愿立誓,那就给个信物!”
信物...
千秋尔还没细想这词,耳后一阵犹带甜香的凉风涌起,桃伯桃从后扑来,胸膛撞上她脊背,白净修长的右手伸出,轻轻便落向她腕部的小金铃铛。
“给我。”他道。
千秋尔歪头躲过他在耳畔的呼吸,向后一记肘击,桃伯桃侧腰躲过,却顺势攥住她攻击的右腕,指尖扣上铃铛:“那我就自取了。”
“自取什么?羞辱吗?”千秋尔腕骨轻震,铃铛叮叮作响,瞬间荡开金光水纹将桃伯桃指尖烫了个红。
“啊!”他惊呼,甩了甩手指。
若非他修为高,这只怕一指节没了。
“我不管,给我一个。”桃伯桃含住红肿的指尖,眼睛一撇就掉下泪,“呜呜,桃桃不活了,没什么好活的了。”
千秋尔伸手触了触窗外,察觉结界仍在,不由斜了眼桃伯桃。只见他狐狸眼挂泪,也正偷偷拿眼瞧她。
“你...”他捏了捏衣摆,声音娇娇滴滴,“你再陪桃桃玩一会儿呗。”
千秋尔看了眼天色。
“誓言不立!信物不给!”桃伯桃又咋呼起来,“让我如何信你真会履行约定?表妹的线索我也帮你问了,成过仙的竟没有半点信用吗!”
千秋尔捂耳疾行过他身边,坐到桌前,捧起一只脆皮烧鸡啃。
桃伯桃双手握拳抵在鼻下偷笑起来,那模样娇俏又狡猾,千秋尔余光瞥见,冷哼了声。
桃伯桃挥袖转了两圈歪倒在她脚边,捏着袖口擦泪,悲戚道:“你这没良心的小冤家,将人家看光摸遍吃干净,转头就去找另个男人了,那人家是什么,我问你,在你那里我算什么!”
“嗝。”千秋尔打了个嗝。
桃伯桃抽抽搭搭哭:“从前喊人家小心肝,说最怕人家落泪,现在呢,我的眼泪都流成河了,你也不看我一眼。”
千秋尔还是不理他。
桃伯桃哼哧两声,忽然抬手,开扒自己衣裳。
“你干嘛!”千秋尔这时叫起来。
“就知道你喜欢!”桃伯桃见她有了反应,嘻嘻笑起来,将衣襟用力一扯,露出泛粉的白皙肩膀,两撇锁骨精致流畅。
“切,我男人比你好看。”千秋尔上下扫两眼不以为意地晃动鸡腿,指指桌对面的酒壶,“递给我,有点渴了。”
桃伯桃抬手便去拿酒壶,千秋尔正想夸他听话,却见他将壶口对着自己赤裸的肩膀一倒,晶莹的琥珀色水液顿时淌过美人细腻的肌理。
桃伯桃仰起下颌,冲她挺起胸脯,“来喝吧!”
“我喝你个头!”千秋尔将鸡腿往桌上一扔,“演不下去了,爱咋咋吧!”
她走到窗边意欲跳下,手一伸却发现结界仍没散去,便回头看向妩媚倒地的桃伯桃:“我认识个人,他喜欢看些恶俗话本,你俩一个爱看,一个爱演,回头我引荐你们认识。现下你将结界给我打开。”
桃伯桃不答话,只歪头微笑,摸了摸淋酒的锁骨。
千秋尔双眼无波:“打开结界。”
桃伯桃不语,只一味卖弄风骚。
千秋尔闭了闭眼,转过身,捏起铃铛硬生生去划无形结界,霎时发出滋滋嗡嗡的噪声。
“我都这样了你还无动于衷,你是不是女人啊!”桃伯桃大喊一声从后扑来,将千秋尔纳入胸怀,捏住她双腕。
“哇——”这时,下方传来齐声惊呼。
千秋尔打眼一瞧,原是桃伯桃这衣衫半退的浪.荡模样,引得街上百姓眼睛都发直了。
千秋尔回头喝道:“还不快拉好衣裳!”
“唔,你吃味了啊?”桃伯桃娇声道,牵她的手摸向自己裸露的肩膀,笑盈盈道,“别气别气,他们只能看,你却能看又能摸。”
千秋尔甩手挣腕,他却眯着眼笑,捏她的手反复摸过自己肩头,低声道:“品鉴一下,我这身子如何?可比得上你的陆公子?”
千秋尔狠狠瞪他一眼,提起陆歧真她可就忍不了了,一扭头,释放獠牙对着他肩膀狠咬上去。
“啊!”他惊叫,但这声喊得又媚又亮,还沉喘低头,对她耳廓吐气,“好爽。”
千秋尔瞪着眼抬头,兽瞳竖立,嘴角淌血,满脸阴鸷的怒气。
桃伯桃这才收了玩闹心,微愣:“你...怎么啦。”
千秋尔只恶狠狠盯他。
桃伯桃禁锢她的手微松,抿抿唇,道:“你真生气了?”他咽了下口水,素手轻挥,“好了,我将结界解开,你...呃!”
话音未落,却听他一声闷哼。
原是千秋尔察觉他手劲松开,瞬间捏住一枚铃铛,金光化刃毫不迟疑朝他腹部捅去。
桃伯桃疾速后退,低头扫了眼腹部血口,惊异地看她:“小冤家你...”
“爽不爽?”千秋尔瞳仁冷黑,在桃伯桃震惊又悲伤的目光中,踏窗离去。
-
夜月高悬,屋内烛火摇曳。
赵武李文两人缩在墙角,凝望桌前的男人,只觉这幕诡异。那黑衣少年微阖眼,眉眼锋锐,双手抱胸,搭在臂弯的指尖冷白似雾,气质凛然而疏离。
可...
就是这样一人,今儿傍晚带着他两人去集市买鸡买鸭,回来亲自下厨做了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摆盘时还数次调整位置,看了眼天色便坐于桌前等待。
...就像等待夫君归来的妻子。
然这一等,冷菜回锅热了三次,月上中天不见那人归。
吱呀。
院门响动。
这声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令赵武两人倒吸口气,竟本能地抖如筛糠了,只因这代表那恶魔回来了。
——这恶魔要折磨两人,为了不影响客栈其他人,老板还特意将她们的房间从常规客房,换成这座紧挨客栈的独立小院,条件上去了,价钱还没增。
老板真是贴心啊...
可这声音并无影响到桌边的少年,他仍旧阖着眼,侧脸清肃,浑身气息冷峻。
“阿段,我回来啦。”千秋尔推开堂屋门,看见满桌家常菜,这才想起自己把他的嘱咐全忘了。
她站在门边,一时讪讪有些不敢进去。
段凌霄缓缓睁眼。
那两扇冷黑的睫毛抬起时,眼底寒芒随之流出,只是才抬到一半,视线落向千秋尔,定住。
只见她长发凌乱,穿身灰扑扑的烂布脏衣,腰腹与衣袖还溅落刺目的血红。
“这是怎么了?”段凌霄阔步而来,捏住她染血的衣袖看了看,黑眸焦灼盯着她。
千秋尔见他担心了,忙解释:“这不是我的血!是...”她又不想在进入山庄的节骨眼让段凌霄去找桃伯桃,免得事情闹大。
“是什么。”他目光始终钉在她脸上,很是关心。
“是有个登徒子想轻薄我,我就捅了他一刀!”
墙角的赵武两人对望了眼。
看看,出去一趟就捅个人,咋不给天捅个窟窿子。而且哪个登徒子啊,这么想不开惹她。
他俩不知,千秋尔真上过天,也真捅过天大的窟窿子。
段凌霄视线在她脸上几许盘旋,见她双眼清澈,没有撒谎的迹象,更没受惊的恐慌,肩膀下沉略微呼了口气,道:“那先用饭吧。”
千秋尔一怔。
她这半日先跟鹤商寒吃了一桌,又去桃伯桃那搓了一顿,当下是真觉饱腹了。
“怎么?”段凌霄看她愣神,轻轻问,“可还是有受伤?不要瞒我。”
“没。”千秋尔盯着满桌子的菜,摇头慨叹,笑道,“只是看阿段为我做了这么多美味,我愧疚自己回来晚啦。”
“不晚,我也才好。”段凌霄指指旁边水盆,“去洗手,来吃饭。”
话毕,身姿如松的少年转身去替她盛饭,知晓她饭量大,贴心地一勺勺米饭压上去,用饭勺按压实在,再往上添。
千秋尔边洗手边看这幕,嘴角笑意愈发僵硬。
“我可真是个山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