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雪气瞬势冻结,落到地上化为水珠,玫红色的花瓣片片舒展,不再带有锋利的肃杀,而是满园的春意。
陆姮看着全身被幕篱挡住的来人,眼中淡然,从手边生出藤蔓,径直朝着他的脖颈缠去,只听一声清脆的骨裂之音,那人便缓缓倒在地上,从幕篱中缓缓升出一缕青烟,地上只余那白色的幕篱,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她用手边的藤蔓将那幕篱挑开,便见到下面有一个紫色的印记,却是魔族的傀儡印无疑,陆姮眼中未起一丝波澜,转身便往前方走去,看着手中的罗盘,她感觉到这阵眼就在前方。
梅林再往前走,有一个小木屋,屋檐上满是积雪,陆姮打开木门,屋内氤氲的木香和经久未散的药味溢开。
这屋中陈设精美,虽然已经布满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其主人对这里的用心,陆姮关上从外面不断冒着寒气的大门,稍稍打开窗户,倾泻出些许阳光撒在屋内,短暂地带来温暖。
陆姮走进屋内,看到床褥上竟躺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个女子,且周身并无任何灵力波动,她一时竟然没发现。
藤蔓缠绕在精致的床底,正要触碰到女子时,陆姮的手臂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她立刻将藤蔓的枝头调转方向,朝着自己身侧攻击过去,并立刻离开原来的位置,拉开距离。
“屏息。”
可来人十分了解她的举动,竟然跟上她的身形,移动到她的身后,悄然说道。
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背后凌冽的寒气同样暴露了他的身份。
陆姮蹙了蹙眉,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近在眼前从床底生出的藤蔓竟然于片刻间被绞杀的支离破碎,而施术者正是床褥上的女子。
那女子下床后朝着陆姮原来所在的方向走去,凌乱的碎发挡住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可等到她走到时,距离两人不过一步之遥。
陆姮自然看清了她的脸,准确的来说,其实并没有脸这样一说,因为那张面皮上什么都没有,无眼无鼻无嘴,便像一个未曾雕琢完成的木头人一般。
她不自觉地收敛自身灵气屏住呼吸,那女子分明距离陆姮很近,却未曾发现,转而返回床上继续沉眠去了。
酆谛面对着陆姮眼中的疑惑,瞧着床上不再移动的女子,稍稍抓住陆姮被衣物包裹的手腕,从打开的窗户跳出去。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陆姮才问道:“方才那女子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实力不俗。”
“应当是大罗前辈留下的木偶人,当是来镇守此地的,我试过了,或有金仙境巅峰的实力,身上或许有其一滴精血点化。”
酆谛应道,跟着身侧的陆姮朝前走去,看到不远处便是竹林,当是这阵法的另一处关窍,正要走到交界处时,两人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灵压传来,接着赶忙向前方跑去。
毫无疑问,当是那位女子回过头来察觉到了,她站在交界处,正对着两人,分明无脸,可陆姮却从她的面上看出了一丝愠怒。
双臂上的广袖朝着陆姮的方向打来,陆姮只觉得自己的灵身毫无抵抗,浑身无力,就这样被卷走了,身侧的酆谛试图阻止,未料那女子转头,眼中狠厉,看向酆谛,他顺势被一股强大的灵压裹挟住,灵府承受着要被撕碎的痛楚,正要站起时,鼻尖传来一阵脂粉香味,然后失去意识了。
“新娘子上花轿啦!”
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陆姮双手被绑缚着,她此时正坐在花轿上,身侧的大道上都是凑热闹的百姓。
她浑身无力,头上沉重的发饰坠的脖子疼。
陆姮从被那女子带走到如今意识都是清醒的,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那女子将她带入了一个凡间秘境中,并将自己的神魂拘禁在这幅凡人身体中,无法使用任何仙术。
轿子没过多久就被停下,陆姮身后被绑缚的手被松开,可浑身仍旧提不起任何力气。
纤细的指尖感知到一片温热,接着被抓在宽厚的掌心,陆姮跟随着牵着自己的人向前走,厚重的盖头让她无法看清前路,只能看见脚下的青石板。
行过礼后,陆姮便被送到了新房中,那新郎送她回房后不久便关门赴往前院的酒席,陆姮感知到四下无人,正要掀下自己的盖头时,手腕上却传来一阵阻力。
她微微仰头,此时盖头还没掀下去,大红色的盖头正对着来人,略有些暧昧的意味。
或许是头饰太重,陆姮此刻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头都有些晕了。
眼前一直以来的红色被掀开,转而出现的是一张清隽的脸,陆姮觉得这张脸怎么看只能眼熟,却始终记不起来是谁。
他身穿一身红色婚服,面上苍白却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正要开口说话时,手忽然抑上胸口,重重地咳了几声。
能再次说话时,面上又多了几分歉意。
“实在抱歉,洪姑娘,我身体不适,方才只能让舍弟去迎亲。”
看着李朗的样子,陆姮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今夜,我住在小榻上,勉强姑娘了。”
陆姮看着他这幅病弱的样子,实在有些担心,便提议两人换个位置,她可不想刚来这秘境就给自己找事情。
对面李朗也理解她的意思,到底苦笑了一声,也不再推辞。
一夜无眠,陆姮这一晚上的觉没睡好是真的,她在小榻上翻滚了一夜,都没想明白那个木偶女把她扔到这个秘境干什么。
待到天光大亮时,陆姮懒洋洋地从榻上起来,眼下的一片黑青,看向床榻处,便见一片整洁,昨晚睡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身侧随行的丫鬟收拾梳洗好后,陆姮便前往后院,因着这李家父母早逝,院中并没有什么人,陆姮自然也了得轻松自在。
她虽然被放入这秘境中,却全然不知道规则和破解之法,为今之计只有将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理清,才能明白那木偶女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出去也容易些。
正到一处小榭处时,陆姮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再凑近了看,愈发觉得眼熟,这不正是昨晚她那柔弱的夫君。
可此时他身穿这一身浅绿色劲袍,手中长剑舞动,气势悍然,哪里又有昨日的一番病气,陆姮眼中浮现些许疑惑,走进看时,才发觉这人与昨夜她的那个夫君确实不同,眼前男子的问切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李清见过嫂嫂。”
年轻男子的脸庞到底稚嫩,又不似李朗那般病气缠身,多了几分朝气。
“不知弟弟在练的是什么剑法?”
陆姮轻声问道,她看着眼前男子手中的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光泽更甚,且剑柄处当是上好的木材,挥剑间有股淡淡的木香。
“是游龙剑法,我自创的,在嫂嫂面前班门弄斧,实在见笑了。”
李清抱着剑柄朝着陆姮的方向鞠了一礼,随后挠头笑道。
“自创的剑法,那很不错了。”
陆姮笑着说道,她拿起李清手中剑,双指弯曲,伸至剑身处敲了一下,但听剑声铮然,清音回响。
她轻喃道:“的确是把好剑啊。”
身旁的李清没听清她再说什么,要再问时却见陆姮已经将剑还给他,也没再多问,道别后便远去了。
陆姮面上带着淡然笑意,看着李清的身影逐渐离去后,面上的笑意慢慢散去。
她看着眼下的水潭,有些怔愣,那柄剑是素梅她绝不会认错,既然素梅来到了这里,那酆谛自然也不会跑了。
只是她瞧着这李清虽是其主人,方才所用的剑法也与昆仑山的剑法如此相似,可她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总觉得那个李清不像什么好人。
走出府邸,陆姮才发觉自己所在的不仅是凡界,还是千年前,彼时,尚未有魔族的打搅,凡界和灵界尚且能够和平相处,因此所在的大街上不仅有人族,也有灵族。
陆姮甚至在其中看到了浮玉山的人,她的眼中逐渐浮上浅浅的笑意,朝着城门看去,发觉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城池,在历史中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让一让啊!让一让!上好的灵族蓝雀,快来看一看啊!”
听着这一阵吆喝声,陆姮反感地皱了皱眉,朝着人群喧闹处走去。
小贩们卖力地宣传着笼子里的小兽,而充满荆棘的铁笼子中关着的则是一群方才成年的蓝雀,手臂上甚至还有羽毛没有化为人的躯干。
小贩将手中的鞭子挥舞到铁笼子的荆棘上,在空中划过笼中人的身上,落下一道红痕。
陆姮作为灵族的少主,又岂能置之于不顾,尽管是千年前的城池,她也并不能容忍。
“你这蓝雀怎么卖?”
陆姮冷声问道,她看着眼前的小贩,努力将想打他一拳的心思收起。
“五两银子一只,客官您要的话,三只共十二两。”
小贩谄媚地说道。
陆姮径直将腰间的钱袋扔过去,小贩数了数立即将铁笼子打开。
在街上着实引人注目了些,但一到郊外,便把这些蓝雀都放了,两只蓝雀都走了,还剩下一只幼小的蓝雀,体型瘦弱,扒着陆姮的腿怎么都不肯放开,她也只好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