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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惹雨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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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不锻炼,相当于白长肉。

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宁寰每天都起得和千润一样早,躺也躺不稳,哪还有给他白长肉的余地——黑长肉的余地都没有。消了一会食,离早课还有一个时辰,千润便吩咐他挑两担水来,“跟我去山道上跑几趟。”

无量峰地势险峻,越是接近金顶,山道越是直上直下。走过几乎是垂直于地平线的十几段台阶、好不容易抵达一个稍平稳些的路段,虽说整体都是下坡,拎着四个水桶的千润也能听到身后的宁寰呼吸越来越重,便回头问他:“还能坚持吗?”

宁寰把扁担往肩上扶了扶,气喘吁吁道:“……能!”

“好小子!那就别歇息了,加快脚步跟上我!”

“是!”

藤鞋踏入幽绿的深林,满地枯叶簌簌作响;鸟兽惊起、朝露四溅。

之前忘了说,千润是越疲累越兴奋的体质,这种体质长在她的魂魄上,不挑躯壳。感受到激活的热流在五脏六腑中涌动,她还要把热流呼出口去熨帖别人:“坚持住,别放弃,一、二,一、二,注意脚下!万事开头难,只要适应了强度,往后面对什么困难,呼!你都能淡然处之!人要历经千锤百炼才能成才,吃苦吃在前头,往后就是风平浪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热流升腾到半空,蓄势待发的乌云被狠狠烫了一下,兜不住水汽,豆大的雨点洒将下来。

十月的雨带来的凉意还不足以驱赶他们,眼见雨势越来越大,阻挡了视线才是问题。一个新弟子,一个假长老,这块儿本就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迷路可就难办了,又不能当着宁寰的面遁地……

蓦地,一个邪恶的想法击中了千润。

为了九成的可能性,她对宁寰的处置方案,说来也和丢进丹炉炼化七七四十九天无异。

那么此处就有一个因地制宜的丹炉摆在面前:趁着这阵雨,把他丢在深林中,让他找不回去,除了身体上吃亏,也要让他在轻信他人这件事上吃点苦头。

与此同时,看周围环境,林栖的洞穴可能就在这附近——是在这附近吧?

说起来,这个时候,陈和靖有没有讨伐过他的部族?蛇尾貂们对“姬氏一族”的仇恨是否已形成?林栖自称循着灵气来九嶷山修炼,背后的目的该不会是找宁寰寻仇吧……

应该不会。十年后的这两人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在千润看不到的地方,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少,但直到最后,二人身上都没有搏斗的痕迹。

然而,九嶷山的田鼠可以吃素,外来的雪貂可是沾生猛荤腥的呀……

近在眼前的丹炉被她越推越远,千润不觉得自己是故意的。等下,你先别吵,她在思考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来都来了,要不顺手救救林栖的族人?在陈和靖的兵马压到他的国境线时,她找地仙借个扇子之类的法宝,把恶人们扇回汤虞国——

根据人之常情、根据约定俗成,想也知道,吃了亏的陈和靖会立即调转马头,去讨伐别的部族。

怪不得镜仙要说因果不能随意干扰呢,钻进了时空缝隙中又有什么好处,能被人为主导的变数还是如此有限。

那完了,案上没有其他奏折了。只得回应丹炉,丹炉已经走到千润面前“哐哐”在敲它的铜肚子了:趁她还没动恻隐之心,就这么办吧,唉。

“行了,找个地方躲躲雨吧。”她说着,用一段路程渐退式地停下脚步,也鼓励宁寰这么做,免得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好不了——她能不能在这里待足一百天都是个问题。

想到肉体凡胎的板直和脆弱,她还教了宁寰几个辅助身体冷却下来的动作,这不光是仙家最后的仁慈,更是为了趁其不备在他身上藏一道符,等千润走远,还能远程查看他的情况,快要闹出人命时再出手相救。

临走前她眼神游移地说:“听说附近有口延年益寿的山泉,你在此地等候片刻,为师去去便来。”

宁寰正从桶中掬水喝,闻言就是一愣:“好的师傅……?”

千润沉重地点点头,用扁担担着六个木桶离开了——是的,扁担有时也能拿来当武器;吃几口竹子又不坏肚子,所以不能把这个好东西留给宁寰。

冷漠地背过身去,千润头也不回地奔向了不存在的不老泉。

只有雨水撵在她身后。

——约莫一刻钟后,她才敢回头确认这件事。

放下肩上的一串东西,千润瘫倒在地。雨水撵上了她,用强劲的势头快要把她浇进枯叶堆了。

她忍不住当场就查看符的另一半:那个标记宁寰位置的小黑点一动不动,说明他还在原地等她回去。

不是才提醒过跑完了长途要走动走动吗,倒是走动起来啊他!“原地等着”,听得懂人言否?又不是让他像石雕一样静止、不准为自己的健康而灵活改变策略,这谁家的孩子啊,过于听话了吧?

唯一的安慰是,目前在为宁寰遮风挡雨的那棵树很大、很宽、很高,只要不被雷劈到,就不会……至少不会给他带来灾难。

仿佛在回应她的想法,云中有电闪的脉络,状似把可孵化的鸡卵放在灯下,透光处有青白纠缠;跟着雷声滚过。

不至于吧老天,这都十月了,十月是什么意思您明白吗?这一横一竖交叉的字认得吗?我看您连“十年前”都认不得吧!

焦躁越积越多,快要埋葬千润的雨绕了一圈又追上了她,她一骨碌爬起来,怕被溺毙在这里,急急地就要遁地离开。

可停留这片刻的雨已经把她溺毙了。

她不敢相信,再一次踏步念诀。

听说有的古神就是死在非常微小的陷阱上,因为她们盲目相信“随时都能”;偏偏时不随人愿,遁地诀施展不出来。

千润本想用些小伎俩把自己罩起来,以便看清身边景象、确认所在的位置。

——然而什么都施展不出来。

怎么,此地不欢迎清净天的法术吗?

还是说,冥冥之中有股力量逼迫她用双脚走回去,每一步都践踏在自己的良心上?

问题是,回去的路在哪儿?

越累越不累的体质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当不了穷凶极恶的大坏蛋,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事都不能干——否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迷路了。

……

也不是全无办法。

躲在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下,又过了一段时间,千润身上已被浇了个透湿。那道并不标明方向的符勉强保存完整,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它上面。

要主动联系那个一动不动的小黑点吗?不妥,此地灵气紊乱、磁场波动,她不想害人,更不想露馅。

……况且她还催动不了法术,就是决意承认歪心思,目前也只能干看着小黑点,什么也不能做。

那么,等着镜仙两日后修复了元神、在常规的地方找不到她,于是上天入地搜寻数日,终于出现在周围的某个水洼中?且不提枯叶堆能否积出镜面的水洼,找到她时,搞不好连积水都干了呢——她这才知道混沌世不可直接联系清净天的规矩有多烦人。

没有质疑天道的意思……也不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眼花。她没看错,是小黑点开始移动了。

过了这么久,宁寰终于发现自己被抛弃了?

接下来他就要慌张地四处奔走,耗尽力气、终于确认迷路,茫然跌坐在地,委屈得哭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肚子饿了;再过一段时间,比他肚子更饿的野兽钻出灌木丛,喷着臭气、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而此时根本不可能有人赶去现场救援——

她把宁寰害死了!

宁寰七零八落地躺在她的良心上,每一个碎块都在汩汩地往外冒鲜血,旁边是正在吧唧嘴的野兽一家老小。千润一抹脸上的水,跳起来就要往回赶——可她想不起哪边是她来时的路。

飞升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有如临绝境的感受。并不是因为能力被剥夺,而是因为——面临这些的不是她一个人。

到了绝境,仙人往往能想起自己身怀一枚仙印。通常情况下,印绶只是仙身的证明,它本身并不蕴含能量,附加功能却和内门弟子腰间令牌相差无几:遇到无法处理的紧急事态,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用它直接联系天帝;天帝感应到仙印发信的位置,立时便能派人前来处理“绝境”。

在天帝面前露脸可不是小事,遑论求救行为自带一种出丑的气质:动用仙印求援,至少证明了能力不足,若还暴露出其他计划——没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循规蹈矩的仙人又怎会被计划外的绝境困住,嗯?接着就是处罚,轻则禁足,重则剥夺印绶贬下凡间,回老家重修几年再来吧您……

没有机会了。犯过阳奉阴违、先斩后奏之罪,考核仙官翻翻人事记录,大笔一划,南天门便永远对她紧闭了。

可是……可是……

人命关天。

——五岳加起来都不会比它更重。

下定决心,千润拿出仙印,一口气差点没把胃也给叹出来。指尖正要触向那威风的青龙首,她瞥一眼符的另一半,愤愤然对那小黑点道:“算我倒霉,这个人情债,你小子轮回八百遍都还不上——”

说着,手下却是一顿。

超乎她的想象,小黑点并没有惊慌失措地徘徊——移动速度倒是极快,像是一早就确认了方向,朝着那处头也不回地、风驰电掣地前进、前进。

那个方向是山道吗?千润本以为他们已经走到树林的深处了,却忘了宁寰可能方向感敏锐,虽说上山还不久,也比她更熟悉九嶷山的环境。

回去就好、回去就好。喜悦占据了大脑,她收回仙印,靠着树干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并且没有砸在她脚上。

面临绝境的只剩她一个,那就好办了。等雨停了,即便在这里被晒成石斛干,她是个仙人,总能想到脱身方法的……

正在此时,从深不可测的树林中,湿漉漉的枯叶堆哗然作响——看样子,除了想办法脱身,更多的心神应该耗在成功存活上。

山林野兽通常都在修道者面前藏不好脚步,何况还是目标明确、疾驰而来的;千润定了定神,拾起根树枝作防备姿态。

从积水溅起的声音判断,那畜生的重量相当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男。中等体格、外加这样的速度,推测其凶残程度,十成十是没有天敌、把捕猎当乐趣的山中大王——

“找到你啦,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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