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宁姝带着舒沅一同前往凌云阁。

凌云阁素有早市，故而他们虽来得早，阁内已然喧闹如常，各类铺子传来吆喝声，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宁姝走到一间脂粉摊前停下，纤长手指在脂粉摊上挑拣，舒沅则站在身后，像一座雕像般毅然伫立。

忽地，一道娇俏声音从身后传来，夹带一丝阴阳怪气，“哟~姐姐好雅兴啊！”

宁姝闻言，拧着帕子捂着嘴巴，缓慢地转过身去，行动间，脚步已然不稳。

舒沅见状，忙快步走去，将她搀稳，轻声道：“公主小心。”

“姐姐身子不爽利，合该在府里歇着，怎么亲自来凌云阁？”

婉华公主迈着轻盈的步子走来，施满粉黛的脸上挂着笑容，那双潋滟动人的杏眸深处，笑意却未达眼底。

“婉华妹妹。”宁姝微微点头，精致的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冬日颤颤的室内娇花，风一吹，就能折了。

婉华公主斜睨着脂粉摊，唇角扬起讥诮般的笑容，“北昭风沙弥漫，干燥破败，姐姐要去北昭是得好好挑些保养品，免得吹坏了白嫩的肌肤。”

“咳咳！”

宁姝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仿佛肺腑都要咳出来了。

她佯装不适，扶着额头，身子一歪，倒在婉华公主的肩头上。

婉华公主没料到这个场面，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怒声呵斥：“你做什么？！”

她可是帝后最宠爱的小公主，岂是宁姝可比的？

这个罪臣后裔早该死在她八岁那年！

她抬手正欲推开宁姝，却听靠在肩上的宁姝轻悠悠道：“妹妹，本宫寒毒未愈，病体受不得刺激。若是妹妹推倒本宫，病重起不来了，去北昭和亲的人可就要换成妹妹你咯~”

宁姝的声线虽然柔弱，话里话外却戳中婉华的软肋。

婉华悄悄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你！”

她心里又气又恨，却又拿宁姝没办法，毕竟她如今最怕的，就是嫁到北昭。

虽说是嫁给北昭太子，但北昭毕竟是异国，两国又常年发生战争，联姻到底能不能维持两国的和平尚无定论。

若是两国动乱，一个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的公主，又会受到何种摧残？

她不敢想，也不愿承受。

所以她和母后闹，和父皇闹，去祖母那耍小性子，让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合适做和亲公主。

毕竟南乾还有一个公主。

一个早该死掉的病弱公主。

她看着靠在肩头，虚弱到进气少出气多的宁姝，若是真被自己这一推一命呜呼，那去北昭的和亲公主就只有她了。

宁姝又连连咳嗽了几声，在舒沅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微微抬起眼眸，眼里闪过一抹不宜察觉的笑意。

“本宫只是提醒妹妹，莫要冲动行事。如今你我皆入及笄之年，可不是当年六岁孩童了。”

婉华瞪大美眸，声音有些颤抖，“你、你知道……”

“什么？”宁姝侧头瞧她，一脸疑惑，“知道什么？”

婉华眼神闪躲，摆了摆手，“没、没什么。”

她慌什么，那时天那么黑，宁姝怎么可能会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尽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慌乱的心却始终平复不了。

想到传进宫里的流言，她的目光不经意扫向宁姝身旁的舒沅，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姐姐从路上捡回来的那个野男人？”

她的目光如同审视一个低贱物件般，充满不屑，“还戴个面具唬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话音刚落，她便伸出去摘舒沅脸上的面具，想要看看这张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张脸，居然能闹得公主府沸沸扬扬。

只是她还未碰到面具，舒沅便侧开身体，轻巧地躲了过去。

“放肆！”婉华怒斥。

宁姝她惹不得，她身边这个卑贱的奴才还处置不得吗？居然还敢躲开！

舒沅见婉华公主这般盛气凌人，担心宁姝为难，便立刻解释：“舒沅面目丑陋，恐会吓到公主。”

他说话的语气极为诚恳，那双清润干净的眼眸里也没有丝毫怨气。

婉华哪会因为一个小小侍卫的言语就此放弃，她扬起高傲的头颅，紧紧盯着舒沅，怒声道：“本宫还没那么小的胆子，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