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又气又急,“我家小姐的脾气世子是知道的,你们回来了却又让下人瞒着她不肯说实话,现在还这般糊弄她,我若这样回去禀了她,她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坐在正厅等世子回来见面才肯罢休,你若再不说实话,那就一会儿亲自同我家主子讲好了!”
冬梅说着拿了字条和筐子便要走人,王安也跟着着急,程小姐是聪明人,眼下算是瞒不过去了。
“你等等。”
“还不赶紧说实话。”
王安叹了口气,“世子确实受伤了,不过大夫已经瞧过了,现在正睡着,他怕你家主子担心,这才让我们瞒着。”他一脸担忧道。
世子怕身边的人担心,回府时硬是强忍着,没让国公夫人看出异样,接着又谎称有重要差事要办,不便让人知道他已回京,让国公夫人给他打了掩护,这些日子就不同母亲见面了,办完这些,到最后力竭,在屋里晕了过去,可把他给吓坏了,索性太子知道实情,给派了大夫在府中以照看国公的名义住下了,不然连看病都是个麻烦事。
冬梅总算从他嘴里套出了实情,放心不少,“现下我不方便久留,这就先回去了,待我回去禀明主子,若有其他的我们想办法再联系你。”
没等王安再说什么,冬梅赶紧离开了,她没有直接回府,特地在城中绕了又绕,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才回了程府。
自从她走后,程季安一直坐立不安的,半刻钟在屋子也坐不住,一直走来走去的,她索性放弃了平静下来的想法,让小枝替她换上一身低调的衣服,又让王伯套好了车,一副准备随时出门的样子,现在就看冬梅能不能给她带回消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终于在黑天之前,冬梅回来了。
“小姐。”
“怎么样,见到人了吗,他们究竟有没有回来?”程季安焦急地问。
冬梅点点头,“回来了,小姐您猜的没错,那位是受伤了。”
程季安霍地站了起来,抓着冬梅问道,“严重吗?”
冬梅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王安一开始连这个都不想告诉奴婢,是奴婢对他说,若是不说实话,您就亲自去国公府等着他当面讲清楚,他没办法了,才告诉奴婢的。只说了世子受伤睡下了,不想让您担心,所以才不肯告诉您回来的事情。”
若真是小伤,便不会这样瞒着她了,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和他见上一面,亲自确认过才好。
程季安迅速地想好了主意。
“春雨,你和小枝留在这里,若是我们有什么状况,我便让秋月回来寻你们,必要时你们就去找哥哥帮忙;冬梅,秋月,你们跟着我一起出门,对外说我出去看灯,我们在城中下车,离国公府不远,步行便可过去。”
“小姐,您再等等,说不定世子这几天就恢复了,您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登门拜访,晚上这个时候,又没什么人陪着您,太危险了。”小枝焦急地劝说道。
“不等了,等他真的康复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如今我连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左右在这里呆着我也心烦,不如亲自去看看,这里是京城,今晚恰好没有宵禁,又不是荒郊野岭的,不会有事的。”程季安拿过斗篷,罩在了身上,带着秋月和冬梅就出发了。
城中比平时热闹不少,王伯拉着他们几个,在御街附近停了车。
“王伯,您去那边找个喝茶的地方歇歇吧,我若是逛累了想回家便来寻你。”程季安道。
“那小姐您注意安全,我就在附近。”
程季安先是带着两个丫鬟闲逛了一会,不过她是往人少的方向去了,越来越接近御街的尽头,“秋月,你便在这附近等着,见机行事。”
秋月点点头,冬梅带着程季安三两下的穿过人群,小心地逐渐靠近国公府的侧门。
程季安还从来没有在这里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她以前最多是小打小闹地逃课,现在还真有些紧张,明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像过了一年一样漫长,在她要忍不住叹气的时候,冬梅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了。
她小心地敲敲门,终于等来了门房开门的动静,门房已经被嘱咐过,见是熟人,连忙将她拉了进来,程季安也跟着溜了进去。
“姑娘,是有什么事情吗?”
“劳烦大哥去请王安出来,我们有急事要见他。”
程季安躲在树的阴影之下,一直没有出声,整个脑袋也用斗篷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相,对方没有多问,便进去通传了。
李知远自从晕过去后,一直没有醒过来,还发着烧,太医瞧过几次,却只说没有大碍,既然已经服过药,只能等病人自己醒来了,把王安急得不行。他在屋里侍候世子,只听见有人来报,说是上午的那个姑娘又来了,这次还跟着一个人。
王安连忙走到院子中,看见了角落里的冬梅。
“姑娘,世子有事真的不方便,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王安也编不出什么像样的借口了,只能这么拿话拖着。
程季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摘下了帽子和面纱。
“您…您怎么……”王安看清了是谁后一时语塞,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半晌说不出来话。
“他人在哪儿?”程季安盯着他问道。
王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程季安堵在了门口,半点退路也没有了,大冬天的,硬是急出了一头汗,到最后,也只能妥协道,“我带您进去看看吧。”
李知远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异常安静,虽然他失血过多,身上又缠着一层层的纱布,脸色却因为发烧有些不正常的红着。
“他……这样睡了多久了,找大夫看过了吗?”程季安哑着嗓子问道。
“世子一回来就晕倒了,”王安小声道,“大夫瞧过了,也喂了药,只是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着人自己醒过来了。”
“我想单独和他呆一会儿。”
程季安的声音太低了,要不是王安一直留神,差点都要没听见。
“哎,那我去外头守着,您有事儿叫我。”说着便退了出去,和冬梅一左一右地守着门口。
程季安轻轻地靠着他,在床边侧身坐下,将帕子在盆中重新用水浸湿,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真是骗子,还说什么去去就回,这下好了,还要她偷偷跑来看他。哎,她也不应该说等到回来有话同他说的,听着就像电视剧里要出事的前兆,呸呸呸,下次再也不说了,听着就不吉利。
想着想着程季安的眼泪就快要流下来了,她吸吸鼻子,想做点事情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她四处瞧了瞧,屋子里只有一个帕子,现在已经敷在了李知远的额头上,程季安便取出了自己的手帕,打湿以后,轻轻地擦拭李知远的手心、颈部,企图帮他降降温,快点退烧。
正替他擦着胳膊,李知远隐隐约约地睁开了眼,他一把抓住程季安,“谁!”
程季安一把被他拽倒,整个人趴在了李知远身上,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没有直挺挺地倒在他的身上,生怕把他的伤口弄坏,开裂。她搞不清楚李知远到底有没有清醒,只好小声唤他,“知远哥哥,我是阿季啊,你已经在家里了,很安全。”说着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李知远因为发烧,整个人浑身发热,半醒不醒之间,有些晕头转向,他只听见了“我是阿季”几个字,随后用力睁开眼睛,这才隐约看清了程季安的脸,不过他有些糊涂了,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定定地看着程季安,费劲得抬起手臂,摸了摸程季安的脸。
“阿季真好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大约只有在梦里,你才会离我这么近吧。”李知远喃喃自语道。
因为离得太近了,程季安将他这番自言自语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吸了吸鼻子,对他说道,“你这么好,阿季当然喜欢你了。”
仿佛是得到了她的鼓励一般,李知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将她往前托了托,温柔的按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
不知道是李知远的呼吸太烫,还是程季安自己有些意乱情迷,总之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也快要发烧了,整张脸都是烫的,呼吸急促,气都喘不匀了,就在她想要轻轻推开李知远的时候,他先动了,两个人的呼吸终于分开,不再纠缠在一起。
他半眯着眼睛,把程季安的脑袋挪到他的肩膀处,让她趴着靠在他身上,满足地笑了,又轻轻的搂着她拍了拍,最后渐渐停下,重新睡了过去。
程季安没有动弹,任由他这样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确认他已经平安地回来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李知远的心跳和呼吸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她闭上了眼睛,不去想其他事情,享受着这奢侈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