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的安生日子,陵容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可碎玉轩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七阿哥和五公主已经被抱到别处,甄嬛身边并无一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拦。
淳儿搅动一碗杏仁酪道:“姐姐,这碎玉轩怎么还不传来消息?”
华妃道:“是啊,而且这宫里倒显得异常的安静。”
陵容把添香新打的粥亲自递给华妃,沉静笑道:“华姐姐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但凡海上有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
果然,不到下午,慎刑司那里就传来消息。瑾汐和小允子受尽了刑罚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死死咬住昭贵妃是清白的。佩儿受刑晕过去好几次,可好多事情她确实并不知情,所以也说不出来什么。倒是那冷然,受不住刑倒了好多不该说的话出来。
陵容暗想,这冷然侍卫对甄嬛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好啊,在那御湖边装模作样的到底是要做给谁看呢?
皇上命苏培盛私下里取了六阿哥脚趾头的血和冷然的血,滴在一碗清水内,两滴血竟然迅速地融在了一起,怒而摔碗!
莞贵妃,她实在是辜负他对她的厚待了。
一连过了一月,皇上才昭告天下,莞贵妃病重不治而亡,追封为莞皇贵妃,按照皇贵妃的礼制下葬。而七阿哥与五公主亦双双夭亡,举国哀悼三个月。
只是这各中因由,大家虽心知肚明却无人敢点破,葬礼那日,那莞皇贵妃的棺材里面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甄家与冷家满门获罪,株连九族。而冷然早被凌迟处死,死状可怖。
这件事波及到了好多人,可见龙颜此时是真的震怒了。不止如此,所有跟甄远道有干系的人,皇上都逐一进行盘查,连甄远道之前私纳罪臣之女的事情都被皇上查到了,这一查就查到了幻贵人的真实身份。
皇上本就在气头上,但念在浣碧好歹伺候他那么久,又与此事无关,还是留了她一命,只贬作答应,褫夺了她的封号。
但浣碧已然摆脱不了无宠终生这个结局了。
至于甄嬛和她的孩子,谁人都不知道去了何处,宫中对此有种种猜测,但都只是私下议论。皇上把莞贵妃她在宫内的痕迹都一一抹去,再不许人提她的名字,碎玉轩亦变成了莞贵妃没来之前冷清箫条的模样,再也无人踏足。
事情了结,陵容也算放下心来。只是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没有处死甄嬛的二妹甄玉娆,而是把她留在了宫中。
太后自然很是生气,劝了皇上,他亦是不听。陵容心想,这大抵是因为玉娆长得太像纯元皇后了吧。
景仁宫内,皇后娘娘的字没有比此刻练得更为顺畅过。
莞贵妃家族没落,七阿哥与五公主也一并去了,没有比这更令皇后觉得称心如意的事了。
剪秋笑道:“娘娘今日心情很好呢,连写出的字都一个个的更有精神了。”
“可不是么。甄嬛她作茧自缚,省去了本宫不少心力,如今除去一心腹之患,怎能不叫本宫高兴。”
“是了。只是娘娘,那甄玉娆……”
见剪秋提到甄玉娆,皇后眉头皱了皱,“太后都没办法的事情,本宫亦没什么好说。只是这皇上,未免太胡来了。”
“是啊,甄家满门抄斩,那甄玉娆怎能不恨,只怕她一时的归顺也只是为了替自己的家人报仇。娘娘,您可得好好劝劝皇上呀!”
皇后叹了一声:“没想到一连过了数年,皇上还是放不下姐姐,这般念着姐姐……想想本宫也是挺羡慕姐姐的。”
“纯元皇后她唯一的好处便是死得早,死在了皇上最爱她的那个时候,死在了她最年轻最美的时候。得不到的总是叫人珍惜,奴婢觉得啊,若是纯元皇后能够活到现在,人老珠黄了,看皇上还会不会像这般地挂念她呢?”
“剪秋!不得胡言。”皇后虽然觉得剪秋说的不无道理,还是呵斥了她。罢,或许如剪秋所说,自己当年真是做错了,才让姐姐成为皇上心中最好最美的遗憾了。
“娘娘,华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四个月了,胎像已经安稳了呢。”
“呵,安稳?”皇后一笑,“她用了这么多年的欢宜香,能受孕本就不易,又怎能平安的诞下胎儿。”
“可奴婢觉着,华妃她跟以前是有些不一样了。若她真能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万一又是个皇子,岂非成了另一个莞贵妃了。”
皇后放下笔道:“碧答应竟是那甄嬛的亲妹妹,本宫属实没有料到。她已然失宠,在那延禧宫待着必定会受到富察贵人跟夏常在的排挤,你待会去她宫里好好安抚下她。”
“是,奴婢知道了。”剪秋下去了。
延禧宫外院的桃花依旧开得是那样好,可里面早已是时移境迁。步芝小声道:“小主,你当真要听皇后娘娘的吩咐吗?”
晾离亦道:“是啊,小主,此事若被发现,就绝对是死路一条了。小主大可不必冒这个险的。”
“可是我没有多余的选择了。”浣碧手里捏着一包药粉,想想方才剪秋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也是纠结。
步芝又道:“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并非真心想帮小主,莞贵妃的事如今才刚停息。皇上顾念小主才留了小主一命,若小主选在这个当口上犯错,那简直就是往皇上的心窝上再扎一刀,小主您要慎重考虑呀!”
“嗯,步芝,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我自会好好考虑,不会轻易去做。”
浣碧才说完,屋子外头的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进来的正是富察贵人与夏常在。
她急忙把那包药粉紧紧揣在手里,然后问道:
“你们有什么事?”
那两位笑得花枝招展,满脸喜悦地道:“浣碧妹妹,内务府给你送来了一批布料,给你夏天做夏衣呢,所以姐姐们就特意给你送来了。”
“夏衣?”步芝和晾离走到那几匹布料面前,用手抓起那布料仔细一看,竟全是腐的,不由得生气道,“这布料怎么都是腐烂的呀,叫人怎么穿!”
富察又道:“怎么穿?那就得问问你们答应了。桑儿,还不快挑一匹最好看的出来给碧答应比对比对。”
“是,小主。”桑儿和痴儿两人费力拿起一件潮湿难看的老土灰颜色布料就要走近浣碧,那布料的气味是那般冲鼻子,叫人难耐。
晾离急忙挡在浣碧面前,“这做衣裳的事情就不劳富察小主和夏小主操心了,我们小主过后自会自己挑选。”
夏冬春笑道:“这怎么行呢,这样的事怎么能劳动妹妹金躯?”又朝底下人一扬手,顿时有四个小公公上来架住了步芝和晾离,她们顿时动弹不得。
自从浣碧被贬成了答应,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就只有步芝和晾离这两位了,至于研糕和守娣这两个小的,早就被打发去别的地方了,而小太监啥的也通通地调走了。
浣碧看着她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姐姐们不想做什么,姐姐们只是想给妹妹你好好做套好看衣裳而已。嗔儿娇儿,还不快扶好碧答应。”
“是——”
浣碧顿时觉得有些绝望,她们这是想作什么。
富察抚摸着一件衣料道:“碧答应你看看,这件成衣是多么好看,姐姐们这就命人为你换上。”
“我不换,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浣碧拼命地挣扎,却挣脱不开,还是屈辱地换上了那一身早已腐烂的衣裳。
她不争气地骂道:“你们两个贱人这般拜高踩低,可昔日还不是被我给踩在脚下。”
夏冬春捧起浣碧的脸,得瑟道:“昔日是昔日,当日是当日。妹妹此时此刻还待在延禧宫一天,就注定逃不出我和富察姐姐的掌心,妹妹好好想想吧。”
“是了,妹妹如此不听话,怎能不好好地教训教训呢?黛儿,给我重重地打她,打到她听话学乖为止。”
“谁敢!”
那个夏冬春的陪嫁侍女走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往浣碧脸上甩了一巴掌,接着又是两巴掌,三巴掌,四巴掌……
“小主,小主!”看着浣碧挨打,步芝和晾离大声地叫,心疼不已。
浣碧却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只恨恨地盯着富察她们。
“碧妹妹这般看着我们做什么?”富察往浣碧腰上一拧,尖利的指甲投过那件腐衣扣进她的血肉,浣碧不由得吃痛一呼。
“这才是让人满意的表情。”
富察看着浣碧被打的面红耳肿,终于觉得够了,冲着黛儿喊道:“算了算了,今日就这么放过她。但浣碧你要记记清楚,若是来日再敢对我与冬春无礼,便是一样的下场。”
“还有送与妹妹的衣裳,妹妹可要好生的穿着,若是明儿见着妹妹不穿,可是白白辜负姐姐们的一番心意了呢?”
“夏小主,你别太过分了。”步芝赶紧扶好浣碧,恶狠狠地看向夏冬春。
夏冬春并不理会步芝,只是轻笑道:“还有啊浣碧,你可别妄想跟皇后娘娘告状,让她来惩治我们。实话告诉你吧,今日之事乃是得了皇后的允准,我们才这么干的。剪秋姑姑亦说了,让我们告诉整个延禧宫里的人,不许对碧小主好,皇后娘娘的懿旨姐姐们可不敢不从呢。碧小主,你姐姐犯了欺君之罪,你也犯了欺君之罪,往后的日子啊,你便自求多福吧!”
说罢便与富察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浣碧拿起桌边的一个瓷瓶,拼命地往她们走的地方丢去,那瓷瓶没能追上她们的脚步,哐当一声碎在地上,就似梦般易碎。
浣碧累极了,重重地跌坐在地,步芝与晾离急忙冲了过来,哭道:“小主对不起,是奴婢们没有保护好您。奴婢给您把这衣服换下吧!”
浣碧却不肯,只拼命地拽着这衣裳。
她亦是,不得不认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