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芝弯腰低头,就听祁晏小小声道,“母后,我想要更衣。”
她莞尔一笑,难怪跟她求救,人有三急,不得不急。
她索性把祁晏抱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身上的朝服,和身边人的惊呼,快步往后殿走去。
祁晏两只小手抱住她的脖子,有些羞涩,“母后,这于礼不合。”
“那你不想我抱?”是芝作势要把他放下去。
祁晏就不吭声了,默默把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是芝轻笑,又与他咬耳朵,“我是你母后,你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我们是最亲密的,不用在意什么礼不礼的。”
祁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重重点了点头。
没人会对太后和小皇帝比以往更亲近有意见,亲母子,皇帝又才七岁,便是那些个迂腐老臣,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过不可能一直这样,估计祁晏十岁之后,是芝再想这么抱他就不行了。
因此,她必须趁着现在多与祁晏亲近。
被父母所爱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是芝既然要养他,就得好好养。
把小皇帝送进御书房读书后,是芝便得了消息,赵太师在丹心殿等待召见。
丹心殿是太后摄政后,特意收拾出来私下会见朝臣的地方,位于永安殿和紫极殿之间,离明光殿亦不是特别远,是芝每天都要来此处理事物。
是芝进殿后,赵太师已经等待多时,见到是芝,他立即行礼,“臣参见太后。”
大昭通常不行跪拜之礼,行的是揖礼,是芝见他弯起老腰,忍不住上前相扶,“父亲,你不必对我如此多礼。”
“娘娘,礼不可废。”赵太师这样说着,却显然很享用女儿对自己的亲近。
他捋着胡须,严肃地看着是芝,“娘娘,你方才为何叫停?这些日子无论什么政令,洛云枫那小子都要与我们对着干,该趁此机会杀杀他们的威风才是。”
对着旁人,赵太师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可在女儿面前,他不必藏着掩着。
这对父女是一样的野心家,也是最坚实的同盟,从祁宣重病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试图掌控朝堂,只是一直没能成功。
如今洛云枫与他们分庭抗礼,他们就更束手束脚了。
赵太师全然不知,上一世他们不择手段斗倒了洛云枫联盟,引起了极大动荡,忠臣良将都为此不满,他们只能提拔良莠不齐但依附着他们的人,让朝廷从根子上开始腐烂。
至少在现在,赵太师将洛云枫视为极为难缠的对手,觉得接下来还有得斗。
是芝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既定的未来,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转变了立场。
她还会借着赵太师和祁恒,来压制洛云枫联盟,但将来洛云枫他们落入下风的时候,她又会给他们支持,继续跟赵太师抗衡。
朝堂之上,绝不能一家独大,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
是芝要靠着这样的平衡,护着祁晏慢慢长大,等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要怎么驾驭臣下,那就是他的事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是芝还要借赵太师的势,不能与他闹翻。
她轻言细语道,“父亲,许家掌管整个北境的兵马,许家兄弟拥兵数十万,他们既是大昭的守护者,也是最大的威胁,若是惹怒了许霖,激得他生出不臣之心,可就糟了。”
看着赵太师变得凝重的表情,是芝悄然弯了弯唇角,“所以父亲,现在明面上我不能一味偏袒于你,我和晏儿得公平,得让他们有所期望,否则他们会对我们越来越不满,晏儿到底还小,坐不稳位子,如果被逼着让位于受他们青睐的宗室子,那该如何是好?”
赵太师闻言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们敢。”
是芝为他奉茶,“父亲,洛家引导着天下文人之心,许家掌控着大昭最强的兵力,靖远侯一系的勋贵都有开国之功,人被逼急了,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反正坐在皇位上的,不还是祁家人吗?”
她这话算是劝到了赵太师心里,他现在最大的牌,就是身为皇帝的外孙,可万一洛云枫那帮人不讲武德,直接掀了牌桌呢?
那对他们赵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赵太师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笑着对是芝道,“娘娘想的透彻,之前是臣操之过急了,娘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芝顿了顿,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她也笑了笑,“父亲明白就好,压制他们要徐徐图之,父亲纵横朝堂多年,定然比女儿更懂得这些,倒是女儿班门弄斧了。”
赵太师却摇头道,“不必妄自菲薄,吾儿聪慧,天资远超你两个哥哥,你若是男儿身,必定能再延我赵家百年。”
说着说着,他又得意起来,“不过你为赵家生了个好外孙,还是比你两个哥哥强,你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护着你和晏儿,这太后之位和皇位,只能是你们的。”
要说赵太师疼女儿吧,他确实很疼,从小就要星星不给月亮,可不经意一句话,就是可惜她是个女儿。
可要说他不疼吧,他又句句不离她两个哥哥,主要用来踩儿子捧女儿。
是芝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抿唇笑了笑,“有父亲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赵太师很满意女儿的信任,又问了些她的日常之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父慈女孝间,是芝突然问道,“父亲,之前听说白合又生病了,父亲可知她近来如何了?”
赵太师浑不在意,“这我倒是不知,我也许久未见过她了,她不回娘家,我也不好去晋王府。”
是芝垂眸,不再言语。